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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儿子擅闯洛家打了我的徒弟,扰了我的心情。”洛沧眉毛也不动一根丝毫不讲情面地把杜樟打岔的话语还了回去。
“是是犬子年少无知不该冒犯先生的高足。”杜樟忙作揖赔礼,“我这便回去教训他,好叫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不必了。”洛沧薄薄的眼皮一抬露出一个凛冽的眼神来,“我方才说的话你是哪句没听到?让你儿子滚出来。”
杜樟脸色苍白而表情惶急嘴唇都在不自觉的打着哆嗦与刚刚趾高气扬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他强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川儿,川儿他重伤在身……”
“哦你竟然还真好意思提。”洛沧紧盯着杜樟双眼冷冷道,“一个筑基的修士跑到别人家里撒野已经够丢脸,居然还能被炼气期的打回去简直无稽之谈。这要是我儿子,我就让他徒手刨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你可真是个包容的慈父。”
“……”
洛沧轻蔑地扫了杜樟一眼一个字一个字道:“我爱徒也受了伤他现在五感尽失让我不爽的很。那罪魁祸首呢?叫他滚出来说话。”
要是洛九江在此,多半就当场给自己师父跪了他是在杜川手下受了伤不假,但这“五感尽失”可全是洛沧亲手封的。他单知道自己的师父功力非凡嘲讽技爆表,却不知道对方居然还这么擅长言语艺术,竟然还能移花接木!
川儿没告诉过我他把洛氏小子伤成那样!在洛沧声音落下之际,杜樟背后飞快地滚了一层白毛汗,但在内心深处,他却觉得一个炼气期之所以能重伤身着宝甲的筑基修士,这种后果才是理所应当。
不过看这位先生如今还没有对杜家大下杀手,洛家那小崽子的伤势应该也不太严重,没准他能击败川儿就正是因为用了这位先生传授的秘法,如今失去的五感是反噬的代价……杜樟在心中飞快盘算着。
此时杜樟是万万不敢让杜川出来的,面前这位先生的做派手段他从前只见过一次,从此终身难忘。他很怀疑这位大能平生说没说过笑话,生怕自己儿子一个露头,就真被他拿去剁吧剁吧活炖了。
他唯有连连赔罪道:“是犬子冒犯了,我回去必将其大加笞责,让他再不敢如此。此回是小犬做错了事,我愿为先生高徒奉上百炼宝衣一件、星辰匕一双……”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截住了,洛沧冷笑了一声,笑的他浑身的血都几乎凉下来,“什么破铜烂铁,也说出来污我的耳朵。”
见洛沧软硬不吃,杜樟只好把心一横道:“是,是我见罪于先生,只是先生这般人物,何必为了小辈几句口角操心。孩子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解决……七岛大比的日子已近在咫尺,不如便让我家小犬和先生高徒趁这机会比试一番,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岂不……”
他没能“岂不”下去。
洛沧看着他的眼神太冰冷了,当那种目光停驻在他的面孔上,杜家族长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几乎就要双膝一软跪在当堂。
这便是这位大能的威势……一时间,他脑中竟只有深深的畏惧和恐慌。
厅中洛氏一族的人没能直面洛沧的目光,不知杜樟此刻出于何等境地之下,还有闲心比划低语,嘲笑杜家族长的无耻。
让一个筑基三层的修士去和炼气七层“比试比试”来“化干戈为玉帛”,他怎么好意思张这个嘴!
杜樟强笑道:“不知先生为何这么看我?”
“我看你脸在哪里。”洛沧冷笑道。
正当杜樟张口结舌,束手无策之际,洛沧一撇目光,漠然道:“罢了,这法子还有点可取之处。你那儿子是个废物,想来也只能当炼气用。”
见杜樟一时张口结舌,诺诺称是,洛沧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徒弟的事算是勉强揭过,至于你教的儿子擅闯洛家的事,你自己去和洛族长谈。”
交代完这一句,他就闭上眼睛仰在那嘎吱嘎吱的木轮椅上,仿佛睡着般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杜樟听洛九江受伤一事终于有了个结果,还不等松上一口气,便眼见这位大能踞在厅内不走,显然是要给洛家撑腰撑到底,心头不由升起了浓厚的不妙之感。
他们先前主动找上洛氏门来,还是一口咬死了“族长的大公子重伤在身”,对杜川为何会拦在洛九江面前一事不是强词夺理,就是避而不谈。然而眼下洛沧一张嘴,就直接落了个“擅闯洛家”的章。
这下子不是他们来挑洛氏的不是,反而要被动地等着洛家找他们的麻烦了!
果不其然,就在族内一位长老试图故技重施,引开话题的时候,在一旁静听的洛沧睁开了眼睛,只淡淡地扫了那位长老一眼,便将人看的面如土色。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洛字,你们在我面前颠掉黑白,是不是太不将某放在眼里了?”洛沧长眉一挑,悠悠开口道。
杜樟内里憋住的那口气差点没炸开。
往年的戏码闹的再过,也不见这位大能出来给洛家讨什么公道,就连洛老狗自己都应该知道,除非族中有生死存亡之忧,不然请不来这位。但如今一点扯皮的小事,怎么就劳动这尊大神出场了?
何况在场的人还能有人比他更门儿清吗,这位根本就不姓洛!跟洛氏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怎么就能这么坦然的说出“一笔写不出两个洛字”来!
在借着洛沧的东风把杜氏一族压榨的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憋憋屈屈地含愤而走后,洛族长送走了族内的长老,转回厅堂内对洛沧一礼:“今日真是多谢先生援手了。”
“没关系。”洛沧随意摆了摆手,“是你儿子生的好,又聪明又讨人喜欢。”
见洛族长面上隐隐浮现出一丝压抑不住的自豪之意,洛沧也无意识地露出了一抹淡笑:“不过九江还需要再打磨一番,这几日我便把他留在悲雪园了。”
洛族长双眼一亮,抚着长髯的手都不免用力了几分:“这是犬子的荣幸,若小儿有哪里做的不好,还望先生不吝指点,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嗯。”洛沧无意做这些人情上的周旋,只随口应了一句,“告辞了。”
依他看来,洛族长其实不必操这份心他把洛九江摔打训练起来,可从来没有留情客气过。
向来被洛沧不留手磋磨的洛九江如今正在地洞中进退两难。
他应付蛇这种长虫的经验不太多,论起来可能跟海蛇更熟悉一点。然而海蛇性情温顺,一般绝不主动对人发起攻击他拿一群海蛇打了个大花结的情况除外然而这洞中的诸蛇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一个个发疯般向他身上窜!
蛇这种动物攻击速度是相当快的,一次呼吸之间够它们发动十次有余,洛九江初下地洞时没摸清情况,眨眼间身上就挂上了四五条蛇。
一开始他还有心考虑是不是应该静立不动处理伤口,免得这些蛇牙带毒,但很快他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即使现在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他也能从接二连三扑上自己皮肤的粘腻凉滑的长蛇上弄清自己现在的状况。他自己不知怎地,变成了这附近很有可能还是整个地洞里所有蛇类的攻击目标!
站着不动是没用的,因为蛇捕猎主要靠的是气味和热量。
静立确实能延缓那不知是否存在的蛇毒发作时间,但照眼下的架势来看,他更有可能在毒发前就被这群蛇活活咬死了!
即使如今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中,洛九江都难免为这荒谬又真实的黑色幽默笑了一声:从来只听说过被蛇毒死、被蛇绞死,谁听过被蛇咬死的死法?
何况这地洞中也不止有蛇……
洛九江一刀笔直戳下,把一只爬到自己脚面上的蝎子钉死于地,又拿袖子缠住手,飞快拂开一个从上面落下,带起了一点气流的什么东西。
就那刚刚隔着衣袖简单一碰的隐约触感来说,它大约是一只张牙舞爪、腿上还布满刚毛的大蜘蛛。
正于削开两条长蛇的功夫,洛九江落脚又一个不稳,踩死了什么无壳无甲的啪叽一滩可能是只蟾蜍。
还有不知多少条蛇接二连三的向洛九江扑来,洛九江一边飞快而忙乱地运刀应对,一边在心底疯狂暗骂。
他师父究竟是怎么训练这些蛇的?
洛九江如今双眼不能见,双耳不能听,挥刀的准头已经有所下降,更别提他还只能凭借蛇窜起的那一刻带起的气流来定位敌手的位置,反应速度一个不够便要挨上一口,一时手脚忙乱,几乎有些捉襟见肘了。
然而现在还谈什么记录?提什么音杀?这老王八说话未免太阴损了些。
两人瞬间对洛沧的话做出了应对。洛九江是当下就要跃起,寒千岭却反应过来,一把压着洛九江的肩头把他硬按回了座位。
洛沧将这两人的动作都尽收眼底,他面上依然波澜不惊,神情仿佛死寂,只冷淡道:“出去。”
这两字可谓重若千钧,话音一落,寒千岭的身体就明显趔趄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拽偏了身子。洛九江迅速伸手想要拉住寒千岭,却被一股极强大又不容反抗的力道压制在座椅上,登时动弹不得。
一时学堂中静的吓人,只闻咔嚓几声让人牙酸的响动,却是洛九江手掌下的那块桌面已经被他压出了细碎的木裂。
洛九江浑身肌肉绷起,目呲欲裂,却仍无法移动一根小指。寒千岭咬牙用全力对抗着那股驱赶的力道,以便他能按住洛九江的手腕做最后一次叮嘱:“冷静,好好听课。”
说过这句话,寒千岭便转头直视着洛沧,镇定道:“不劳烦先生了,我可以自己走出去。”
洛沧漠然地看了寒千岭一眼:“可惜我这种残废,不喜欢别人站的比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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