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战(1 / 1)暮寒公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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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四目相对,寒千岭镇定地回视。片刻后洛九江气不打一处来地挥了挥手赶苍蝇一般道:“滚滚滚别留下气我。”

寒千岭大笑起来。他双眼明亮而澄澈,面部的线条十分细腻,俊俏的都近乎秀美了。

他很少如洛九江那样畅畅快快地大笑如今笑上了一场,竟然也不同往日那般收敛表情反而伸手勾住了洛九江的脖子低声道:“九江我就不和你道谢了。”

洛九江一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当然不至于连饿一顿都扛不住。他只是要找个让寒千岭过来的借口,好看看对方的精神怎么样有没有把课上的那句混账话往心里去。

他是关心自己,寒千岭心中明镜一般。

意图被点破,洛九江只笑了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滚快滚。你今天的剑法练了吗?没练也敢在我这里耽误时间?”

寒千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摸出那个扁扁的药匣放在洛九江手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开。

药匣隐约散发出特有的灵气洛九江还不等握在手里就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从洛九江被罚站开始到寒千岭过来为止,时间还不到一刻。寒千岭当然无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采下这株药草,所以这灵草自然是他在听到洛齐的传话之前摘的。

两人心思又一次不谋而合洛九江眉毛一扬,吹了个得意的唿哨。

寒千岭的背影渐渐远去,洛九江伸了个懒腰,索性直接躺在了地上。

按道理说,他连挨罚的一半时间都没站完。奈何洛九江觉得自己做的很没有错。他回顾刚刚课堂上发生的事情,认为自己并无什么需要反思之处,更不要说恭恭敬敬地受罚了。

在很多方面,洛九江对自己的要求近乎严苛。不过同样的,在“规矩”这件事上,洛九江相当的富有弹性和张力。

他刚刚把头侧偏过去,眉毛就随之皱了起来。下一刻,洛九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道:“先生怎么来了?”

他余光扫到的树影分明不对,倒好像在树干上长出了一个轮椅似的,不是洛沧还能是谁。洛九江心中诧异,心想他来做什么?难道是发现刚刚在课堂上教多了亏本了,再过来跟自己要点什么找补回去?

不远处的大树后传来一声轮椅的吱呀,洛沧面沉如水地转动着轮椅从树后现身,抬起眼来不冷不热地扫了洛九江一眼。

洛九江已经做好了对方质问他怎么不老实罚站,旁侧敲击地给他穿小鞋等各种心理准备。岂料洛沧一张口便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你是练刀的?”

“是。”洛九江有点摸不清对方的路数。

“好。”洛沧毫无解释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抬起那只苍白枯瘦的手来,打了个响指。

响指发出一声脆响,而这脆响一出,便有音杀催动,有如一柄长枪一般,直刺洛九江眉心。这道音杀和洛九江方才在课堂上打出的半吊子又截然不同,真真正正没有半分余力浪费在别的地方。

对面攻击来势又快又狠,洛九江不假思索,在那道音杀破空而来的瞬间就头朝下脚朝上地翻了个筋斗,就地一滚躲过了攻击范围。

洛九江刚刚单手撑地弹起,还不等站稳,洛沧就合着他的轮椅一起,凭空出现在了洛九江面前。他右手双指并起,凌厉地直劈洛九江,其攻击之猛烈甚至带起了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这一招来的太仓促,没给洛九江任何思考的时间。洛九江当即反手拔出腰间墨色长刀,向着洛沧的手指招架过去。

漆黑的刀刃同苍白的手指交击,发出某种金铁相撞般的声响。洛沧的手指毫发无损,而洛九江却隐隐感到手臂发麻。正当他全力留神戒备的时候,洛沧却收了手,轻描淡写道:“很好。”

对于洛沧这种莫名其妙出手收手的情况,洛九江只感觉有病,并没觉得有哪里好。只是对面的洛沧似乎还没有发够癔症,并不轻易罢休,又道:“对我落刀毫不犹豫,你确实很敢。”

即使与此有点不合时宜,洛九江依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天知道洛沧发的什么疯,哪来的自信以为自己不会挨砍。

按理来说,洛沧好歹是个客卿。而且据洛九江所知,对方实际地位甚至不低于几位长老。就算洛九江是族长之子,对他动手也算以幼犯长,总归是个麻烦。记着对方身份的正常人都会下意识犹豫片刻,就那一愣的时候,保不齐就被对方一指头戳进了脑门里。

奈何洛九江骨子里天生就有种对规则的蔑视。正如他刚刚根本没想过要好好罚站一般,迎上洛沧手指的那一刀他挥出的亦没有半分迟疑。

洛九江并没开口说什么辱骂的话,但那种隐隐的挑衅和少年人的傲气,都藏在他那抹冷笑中了。

洛沧眉目不动,只作不见。洛九江心中十分防备,因此刀还没有回撤。洛沧手臂一晃,双指一分,就把那片漆黑的刀身夹在了自己的食指与中指间。

他用的劲道十足。纵然洛九江用尽全身力气回撤刀柄,那刀刃依然纹丝不动。

再三压制了洛九江的反抗后,洛沧才把视线转回洛九江脸上。如果目光也有温度,洛沧的注视必然带着一种让人让人毛骨悚然的寒凉。

“这是一把不曾受过挫折的刀,你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玉。”

还不等洛九江对这个评价做出什么反应,洛沧就说出了另一句让洛九江以为自己见鬼的话。

“你想学我的音杀吗?除此之外,我还有知晓不少术法,若你想学,我尽可教你。”

洛沧说出这句话时所用的语调,若用普通人的定义来说,甚至可以算得上温柔了。

“没兴趣。”对方“温柔”的声音恶心的洛九江一哆嗦。他一口断然拒绝道,“你若教人的兴致大发,很可以上街把你的功法称斤卖了,何必过来找我。”

“你不愿意。”洛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了,因为你那朋友的事情,你对我很有成见。”他凝神想了想,就想出了个好法子,“有了,你既然不肯和我学,我便打到你愿意为止吧。”

洛九江:“……”狗屁的倒灶主意!

一刻钟后,洛九江筋疲力竭的半跪于地。他身上的汗水已经浸透重衫,手掌湿漉漉的,握着刀柄都要打滑。而他稍稍一挪动,身下的泥土分明就出现了一片被汗珠打湿的深色印子。

在刚刚这短暂的时间里,洛沧如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几乎耗尽了洛九江所有的精力。而最让洛九江惊愕的是,对方的每一次攻击几乎都对准了自己身上的一处破绽。

若不是这场交手,洛九江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刀法竟然和个筛子一般,处处都是窟窿。

见洛九江委顿于地调整呼吸,洛沧并没有再次出手。他刚刚说的话语虽然充满威胁之意,但实际上他所行所作却更接近指教,而非殴打。

当然,这场指教手法实在过于粗暴。它让洛九江一次次感受到什么是无望的反抗,也让他自己深刻的明白,他的刀法简直就同纸糊的一般,又弱又差,几乎像是小孩子毫无章法地挥舞竹棒。

在整个过程中,洛沧一个字都没有说,却用实际行动把洛九江贬损得一无是处了。

若是心思细腻敏感一些,洛九江从此一蹶不振也有可能。

洛沧给了洛九江一炷香的时间整顿休息。在一炷香后,他冷淡地问道:“你改变了想法吗?”

以刀拄地的身影没有半点移动,更不曾发出一个音节的回应。只有被汗水浸湿的脊背有节奏地一起一伏,显示出一种固守的沉默。

这孩子的天资洛沧已经验证过,想来从小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自己这番指教,也许真的对他打击太大了……洛沧在心中静静地估量着。

下一刻,洛九江抬起头来,俊朗的面容上沾着一层细密的薄汗。他没有回答洛沧的问题,反而冲着洛沧露齿一笑,笑容开朗阳光,分毫不见挫败自卑之意。

“我想通了。并不是我的刀法有那么多破绽,只是对于你来说,我还太慢了。”

洛九江把这次较量与自己以往的打斗比较,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关键。并不是他太差,只是他太慢。因为太慢,所以任何一个动作的连接都是可以被对付抓住的破绽。

听了对方的回答,洛沧微微一愣,刚刚抬起一半的手也缓缓放下。

他方才确实是有意为之,想要打击洛九江一番,也想让他看清两人之间的差别,磨磨对方的性子。只是他没料到,这个没尝过失败滋味的少年,在面对他的第一次失败,甚至可以称为惨败的第一时间里,竟然没有被负面情绪所淹没,甚至还有余力去动脑子。

从课上的那道音杀来看,洛九江的天资已经足够优秀,而这份聪颖再配上如此心性,实在是难得的良才美质。

若只是良才美质就罢了,可这样的天分和如此肖似故人的性情……

洛沧眼睫一垂,心中的想法又变了一变。他抬了抬手,招起一道气流托洛九江起身:“去把你那朋友叫来吧。”

对上洛九江戒备的眼神,洛沧淡然道:“你不就是因为他才和我顶气?你把他带来,我同他道个歉,从此你便愿同我学了吧。”

等洛九江赶到的时候,陈氏的墓碑都已立好。

这里不是陈氏一族的祖坟。当初寒千岭的才华初露峥嵘,却执意投入洛氏一族时,陈氏族里狠闹了一场,明逼暗诱地折腾了小半个月。最终陈氏失去入葬祖坟的权利一事便是威逼恐吓的结果之一。

陈氏下葬的地方水草丰美,虽不算风景如画,环境也足够宜人。只是墓前太过冷清,除了寒千岭自己,竟无一人前来送葬。

寒千岭正仔细地用金漆描画石碑,洛九江扫了一眼,便见“陈氏淑红之墓寒千岭立”两行简洁干脆的文字。

寒千岭手腕一收,勾好最后一笔,将笔杆搁在一旁的砚台上,回身看向洛九江:“不是去洛先生那里修炼了吗,怎么还过来了?”

“有人给我报信了。”洛九江不知说什么,只低声道,“千岭……”

不搭哭丧棚,不开白事宴。从收殓到下葬,寒千岭一切从简但就算是一切从简,一个上午的时间也未免太快了。

除非陈氏身体一再恶化,寒千岭对此早有准备。

而他作为寒千岭的朋友,竟然对陈氏的情况毫无察觉。

寒千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他手下有条不紊地摆好祭品,捻起一旁香盒中的线香点了三只供上,又按惯例去焚折好的纸元宝。

洛九江见此,也伸手去拿线香想要拜祭,却被寒千岭一把按住了手:“做什么?”

“为伯母上一炷香。”

这话便如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子,终于将寒千岭平静如水的面容激出一点波澜。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不要拜,也不用拜。”

洛九江反手握住寒千岭的手腕:“千岭,你节哀。”

寒千岭神色依然平淡:“一往而不能回的时间,一死而不能复生的性命,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感情,这三者本来就是人力难及之处,亦是不可强违之事。顺其自然便好,我并无哀痛要节。”

他拍了拍手上沾上的一点纸灰站起身来:“走了。”

他神色淡漠如常,确实没有半点伤怀之意。

这反应在洛九江的意料之外,但他念头一转,只觉得寒千岭如今的态度也在情理之中。

自小和寒千岭一起同食共寝地长大,洛九江对自己这个挚友的异常之处大多心知肚明。比如对方生吃七朵深雪花反而感到轻松的情况、明明未阅读过相关资料,但一经提起就能反应过来是什么功法比如叫破洛沧教他的那门身法为“回风八卦步”的本事……

诸如此般的事体实在是太多了。寒千岭也从没有在洛九江面前特意掩饰过。

正如同他此时也不掩饰他对自己已逝母亲的冷淡态度。

洛九江知道陈氏是如何对待寒千岭的,但他同样知道寒千岭的那些灵石都花在了哪里。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寒千岭虽然口上不说,但内心确实还对母爱存着一份眷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弹狭之客的地雷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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