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澡,苏稚淮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
她举着手机,将简念辞的聊天框点开又关上,设为未读消息。再点开又关上,设为未读消息,周而复始。
看着聊天最后的那一句“姐姐晚安”,苏稚淮根本溢不住嘴角的笑。
还顺手给乔羽橙回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过两声,很快接通,乔羽橙暴躁的声音瞬间穿透耳膜:“死丫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老娘明天还要早起去赶早高峰呢!”
一听就是带着浓浓的起床气。
苏稚淮拿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方时间,继续乐呵地说:“我知道,一点半。”
“……”乔羽橙简直要被她气死:“知道你还打!”
“这不是,想和你分享一下我的快乐。”苏稚淮翻个身,捞了个抱枕在怀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猜猜我今天见到了谁?”
“听你这话……难道是念溯?!”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来了精神:“怎么样?他真人帅不帅?”
苏稚淮也不生气,笑着骂她:“溯个屁啊!人家大明星那么忙,哪有时间来见我个小编剧……”
再往后,苏稚淮将搬家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了乔羽橙。只是唯一没敢告诉她,简念辞的名字。
生怕乔羽橙一下兜不住嘴,直接跑来福城替她表白去了。
“……所以,你是说你在福城见到了你大学暗恋过的学弟,并和他成为了邻居?”
乔羽橙在苏稚淮一大段前言不搭后语,每个字都洋溢着幸福泡泡的话里,准确提炼出了重点。
“嗯嗯!”
“他给你准备了饭和药,还把睡着的你抱回了卧室?”
“嗯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乔羽橙的声音似叹息般,低了几度:“淮淮,我该说你什么好。”
苏稚淮难得听她那么正经地说话,一时间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还真是……”乔羽橙没有再往下说。
很快,电话里传来了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苏稚淮:“……”
倒是说完再睡啊!
后半夜,微风吹进窗户,拂过桌面上,被苏稚淮用相框装裱起来的那张纸条。
上面几行清隽好看的字:姐姐,你的药过期了,我帮你买了新的,记得要吃完饭半个小时以后再吃药。钥匙我放在桌上了,下次可别再忘记拔钥匙啦~
句末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笑脸。
想着乔羽橙没说完的话,苏稚淮果不其然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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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周末,苏稚淮感冒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就是偶尔还有几声咳嗽。
福城冬日的阳光温暖又惬意,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洒进屋客厅里,照得整个客厅都暖洋洋的。
趁着身体没什么太大的不适,苏稚淮彻底收拾了一下从沂市搬过来的行李。
在打开一个尘封了许多年的纸箱子时,苏稚淮找出了一本压在箱底的相册,硬皮封面上的字已经磨损得看不清楚。
不过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里面应该都是她从小到大,参加过的所有比赛的照片。
苏稚淮抱着相册,光着脚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沐浴着阳光,一张一张翻看起来。
夹在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在宁城中学校庆演出上,所有演出人员后台的大合照。
简念辞也在其中,站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上,对着镜头,也对着照片外的她,笑得灿烂。
苏稚淮轻抚过照片,恍惚回忆起四年前。
那个时候,苏稚淮还在读宁城大学读大四。
她所担任编剧的戏剧社,刚在“宁城舞台剧大赛”上获得了金奖,就被邀请去了宁城中学的校庆演出。
然而也正是在那次的校庆演出上,苏稚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了简念辞。
从前都只是在室友的口中,偶尔听到她们提起——“隔壁宁城中学有个特别好看的弟弟,就是不太好追”之类的话。
当时,简念辞作为宁城中学的优秀学生代表,需要在各个领导讲话过后,上台发言。
苏稚淮从后台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那个少年仿佛天生就属于舞台一般,背脊笔挺,穿着素净的白色衬衫,拿着稿子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聚光灯打在他轮廓精致的侧脸上,犹如神明落凡,不染尘俗。
至今,苏稚淮都记得他开口的一句:“我是宁城中学高二(3)班的简念辞,今天很荣幸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
环绕在偌大体育馆的声音,温润好听,又带着他那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朝气,宛如冬日里散落人间的那一束暖阳。
沉寂了许久的心脏,强烈地跳动着。
从那之后,苏稚淮偷偷地把一颗暗恋的种子埋进了心底深处,小心翼翼地守护起来。
可惜,因为她的胆怯,直到她毕业离开宁城,那颗种子都没有机会发芽,也没能结果。
仿佛一切从开始就注定,只会是一场始料无终的黄粱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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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蓦然,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来了!”苏稚淮合上相册,穿好拖鞋走出客厅。
她没有注意到,起身的一瞬间,夹在相册里的一张照片,悠悠掉进了沙发底下。
“叮咚——”
门铃又响了一声。
苏稚淮没有立刻开门,只是悄悄凑近了猫眼,偷偷往外面瞄。
方才还出现在她回忆中的简念辞,此刻就真实地站在她视野的中心。
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照得眉眼温柔又缱绻。
他抬起眼,好像注意到了藏在猫眼里的眼睛,对着猫眼甜甜一笑,口型似是在喊“姐姐”。
偷看被发现的苏稚淮瞬间脸上一烧,赶紧打开了门:“你……你怎么来了?”
简念辞站在门外,也没有进屋:“我有给姐姐发消息,但是姐姐一直没有回我。”
“抱……抱歉!我没来得及看!”
被简念辞这一提,苏稚淮终于想起,吃完中饭就被她一直忘在厨房充电的手机。
难怪她收拾行李的时候,老感觉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
“不过我想着姐姐周末应该在家里,所以就直接过来了。”简念辞笑着将手上一个精致的礼品袋递给苏稚淮,“还好没有跑空门。”
“这是什么?”苏稚淮有些好奇地凑近礼品袋里看。
隐约能够看到,压在几块曲奇和牛轧糖下面的,是一块千层蛋糕。
“前几天因为兼职耽搁,没能来探望姐姐,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所以今天就做了点甜品带过来赔罪。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做,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简念辞弯着眉眼,温柔地望着她,声音清澈温润,犹如三月林间的泉泉溪水,淌进她的心中。
心跳快到好像要溺水。
苏稚淮不争气地,又红了脸,用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她已经不敢去看简念辞了。
久别重逢后,藏在心底的暗恋情愫,仿佛比从前来得要更加猛烈了。
至此之前,她还觉得,只要偶尔还能远远地见到他一面,就足够了。但是现在,她却渐渐开始不满足现状,想要的越来越多。
担心简念辞送完甜品就要走,苏稚淮脑袋一热,挽留的话脱口而出:“对……对了,来都来了,你要不要进来吃个晚饭再走?”
说完,她就后悔了。
哪有人,刚过中午,就邀请别人吃晚饭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苏稚淮慌忙又解释着补上一句:“就……就是想感谢一下,你之前照顾我,没……没别的意思!”
但是话说出口又感觉,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
一听就很别有意图啊!
“姐姐是要亲自下厨吗?”简念辞倒是一副全然没察觉的样子,自然地应了下来。
见他没有拒绝,苏稚淮一颗乱撞的心,也算是稍稍安稳。
她抱紧袋子在怀里,低着眸点点头:“我……做饭还蛮好吃。”
虽然,好吃的只有饭。
没有菜。
“那——”简念辞道:“既然是姐姐的邀请,我就觍着脸叨扰了。”
苏稚淮用力点点头,害羞得脑袋都快埋进袋子里了。
她没有看到,简念辞那双只能映出她身影的眸子里,沉溺着满眼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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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苏稚淮把自己反锁浴室,蹲在马桶上,撩急撩火地给乔羽橙打了个电话:“橙橙!江湖救急!”
“……你是谁?”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
苏稚淮愣了一下,拿下手机看了一眼电话备注。
是乔羽橙没错啊?
苏稚淮试探地问道:“那个请问……乔羽橙呢?”
“她还睡着。”
那人冷淡说完,挂断了电话。
苏稚淮再想打过去,电话那头直接显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
苏稚淮没辙,只好收起手机,从马桶上下来。
结果脚刚一沾地,身体就控制不住地想往地上跪。
蹲麻了……
缓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开门走出浴室。
简念辞背对她坐在沙发上,微微低着头,像是在看什么东西,看得出神。
柔软乖顺的短发下,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脖子。
简念辞很会穿搭,只是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马甲毛衣,就衬得他整个人干净又美好。
苏稚淮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很久才反应过来,拿在他手上的,竟然是那张宁城中学校庆的合照!
她明明记得自己有放回相册里收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她心里的慌张,简念辞回过头,把照片反放在茶几上,对她慌张又歉意地说道:“抱歉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照片的,我只是看它掉在地上……”
“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是这里。”简念辞伸出手,指了指沙发下面。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眉头拧起,抬眸时眼角微微下垂,模样看来有些委屈,“姐姐是生我气了吗?”
“啊不……不是,我……我没。”
苏稚淮已经懵了,她本来也没生气,现在更加泄气了。
她对简念辞的长相没有一点抵抗力,更何况他笑起来乖乖的,又老是温温柔柔地讲话。
然后现在还一副像是撒娇的样子,她!根本!抵挡!不住!
听着耳朵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苏稚淮赶紧躲进了厨房,拉开冰箱的门,把脸伸了进去。
冷却降温。
磨蹭了好久,她才拿出两瓶果汁饮料,拖着步子走出来。
“那个……家里只有果汁可以吗?”
“当然可以。”
简念辞接过她的饮料,笑着问道:“姐姐,你也是宁城人吗?”
苏稚淮转瓶盖的手指微微一顿,摇摇头:“我只是在宁城读大学。”
“没想到我和姐姐在四年前就见过面了。”
“是……是啊。”
苏稚淮抱腿坐在地毯上,双手捧着瓶身,贝齿轻轻咬在瓶口,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瓶子里晃动的饮料。
似是整个人都想躲进果汁里面。
这种公开处刑的感觉……真的好尴尬啊!
简念辞看着苏稚淮松松挽起的长发,忽然有一种想要伸手揉一揉的冲动。
他默了良久,开口道:“可是姐姐,我们当年——应该不止见过一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