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低着头，“咕噜咕噜”的歪脖子卖萌。

“撒娇也没用！”王帅厉声教训道：“你就在这好好反省一下吧，记住，不许再惹她。”

猫头鹰委屈：“咕噜。”

教育完猫头鹰，王帅回到顾筱身旁，把手里的登山杖递给她：“撑着点吧，省力。”

顾筱没拒绝他的好意，道了声谢，然后状似无意地问他：“你真名叫什么？”

王帅愣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淡的神情，他拿出水壶拧开盖子：“王帅是我的真名。”

他扭头看看顾筱，无奈笑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没骗你。”

“反正你在我心里已经被打上‘骗子’的标签了。”顾筱停下脚步，双手抱臂，上半身往后倾斜与他拉开距离。

王帅也停下，揉了揉眉心道：“王帅确实是我的真名，不过，是曾用名，以前没那么严格的规定的时候，我改过三次名。”

王帅看着远方，慢慢道出尘封已久的记忆。

在长白山以东，延边以南，靠近C国的边境，世纪年之前，这里的村子连正式文字的名字都没有，只有口口相传的音名。

世纪年之后，长白山周边也被开发，这里的村子才有了村的名字的正式写法。

根据音译，王帅七岁以前所在的村子，距离C国边境不到三公里，被正式命名为——元峰村。

王帅掏出自己的钱包，最里面的拉链拉开，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顾筱第一次真实看到有人把泛黄的照片带在身上，这是一种长情的象征，就像她的爸爸和妈妈，令她莫名动容。

照片上只有一个女人，从照片泛黄的程度上推测，顾筱猜这是他妈妈。

“对，是我妈。”王帅换了另一只手拿照片，原来的那只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好似在擦汗。

他说出那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朗，很复杂，顾筱看不懂。

“呵呵。”王帅在笑，却不似笑，比哭还难看。

“她对你不好吗？”顾筱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推翻了原先的猜测。

问出这句话，顾筱看到了他眼中的晃动不安，这是一种条件反射，脸上的表情掩饰得再好，瞳孔骗不了人。

王帅的手又在衣摆处擦了擦，然后攥着衣摆，拇指在边缘线有规律的摩擦几下，前后不过两秒，他便又恢复如初。

他抬眸，看到顾筱盯着他的手在看，笑了笑：“也就是在你面前这样，在别人面前我装也要装作若无其事。”

“为什么？”顾筱一脸天真地抬眸看他。

“你说呢？”王帅不答反问。

其实顾筱在问出口之后便猜到了答案，但，连她自己都保不准自己的心思，现在不是挑明的时候。

顾筱沉默着，没有回答，王帅也不逼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七岁以前，叫吴林林，小名帅帅，是我爷爷奶奶起的。”王帅笑了笑，又道：“后来只剩我妈带着我的时候，我就被妈妈改名叫王帅了。”

顾筱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出其中关键：“怎么你改名，连姓都改了？可以这样的吗？”

“可以。”王帅点点头道：“‘王’是我妈的姓，‘吴’是我第一本户口上父亲的姓。”

王帅垂下头，继续道：“我妈她有精神分裂，她……发病的时候，连我都不认识。”

不止不认识，甚至经常打他，那时候，王帅的身上没有一天是没有伤的。

所以，王帅从不出去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他害怕别人看到他身上的伤，更害怕母亲生气。

还残存着本能的对妈妈的爱时，王帅经常问那个正常的母亲：“妈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母亲温柔笑着摸摸他的头，回答他：“妈妈一直都喜欢帅帅的呀，妈妈只剩下帅帅了，怎么会不喜欢。”

王帅以为，母亲是不记得自己打他的事了，因为隔壁的老奶奶说：“你妈妈也不想的，你不要怪她，她那个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还是不大高兴，暗自想着，那母亲是有时候不喜欢我吧。

王帅还很小，只有八岁，他以为自己被母亲打，是因为他做错事了，所以之后，他变得十分乖巧听话。

但是，母亲还是会打他。

说起王帅被母亲打，要追溯到王帅七岁那年，那时候，他还叫吴林林，是村里首富杀猪佬的儿子。

那年，姓吴的杀猪佬终于发现，这个长得不像自己的儿子，长得也不怎么像自己的老婆王艳。

于是他们便猜测，吴林林是王艳抱养过来的，因为王艳生产的时候，他们都下地干活了，没在家。

回家看到王艳自己把孩子生完了，他们好一阵心疼她。

以前有多心疼，现在就有多怨恨。

男人和男人的父亲是那种注重血脉传承的人，他们的眼里容不下吴林林这粒沙子，但从小养到大，终究是有些感情的。

然而时间久了，他们总是不由自主的看不惯吴林林，甚至连带着，他们对王艳也有些埋怨，“你看你那什么儿子，你就不能管管他？别让他出来招人烦！”

为了家庭的和谐，没文化还无知的王艳，开始刻意迎合吴家人。

只要吴林林被他们说了，无论言语轻重，她必定要打吴林林一顿，让家人们看到她教育孩子的力度。

可没多久，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败露在了王艳自己的嘴里。

打吴林林时，王艳情绪激动说漏了嘴：“你不好好听话，我和你要被撵出去的，离开这里我能去靠谁，你那个亲生父亲那么穷，他养不了我们的！”

偷听的小姑子把话学给了吴家人听，几个人越分析越察觉到种种的不对劲。

他们怀疑王艳是那边偷渡过来的，原来那个穷男人是那边的，因为他们村就在交界处，这样的事情没少见。

几人一合计，把王艳告发了。

虽然最后证实了，王艳不是偷渡者，但吴家人还是让吴老大同她离婚了，然后把他们母子二人撵出了家门。

王艳不愿走，她将吴林林扔到万福庵，自己又回了吴家。

王艳心想着，没有了吴林林，她再给吴家生一个亲儿子不就得了。

平白养了别家的儿子，吴家也不是找不着续弦，哪里能容她，可她死皮赖脸就是不肯走，吴家人不让她进家门，她便赖在大门前。

没想到，王艳的这一举动，让她自食了恶果，不久后，将她推到了疯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