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背篓整整齐齐放在一边,里面空空的。白婶看着几人:“我想了想,既然不是很放心你们两个出去,那我们就一起去!两个孩子最近也学了点东西,危急关头总能有些办法。我这个老婆子跟了你半辈子了,配点迷药还是可以的。”
乔果拉着弟弟的手,第一个上去背起竹篓:“白婶,你放心吧。我们姐弟两福大命大,以后还要给你们养老,不会有事的。再说,我们也很长时间没有去过外面了,也许外面的日子好过了!”
哪怕知道孩子是在安慰自己,白婶也觉得欣慰。白叔背上竹篓,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给三人系在腰上:“都做好准备,出发之前我们装扮下。虽然不能每一个都骗过,至少也能减少些危险。”
所以到了天亮出发的时候,一家四口变成了两个爷爷和两个孙子,两个爷爷一人牵一个孩子。乔食和白叔对出山的路比较熟悉,两人走在前面。白婶拉着乔果紧紧跟着他们,四个人很快就出了山崖。
一到上面,滚滚热浪顺着微风袭来,乔果一个不留心,瞬间感觉自己的喉咙口都是砂砾。这个地方早就不是几个月前了,现在满地都是干枯的树干,还有一些完全风干的骨头。白叔上前检查了下,脸色凝重。
“是人骨!”他做了一辈子大夫,别的不说,分辨是不是人骨简直是专家,“这些骨头都有伤痕,应该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而且,不是动物杀的!”不是动物做的,那就只能是人做的了。
这些骨头这么干净,哪怕现在开始风干,上面也光滑洁净。乔果心里一紧,看来,是食人者!一出山就看到这个,白婶原来就有些忐忑的脸色彻底变成了后悔,甚至她现在就想掉头走人。
她自己到也算了,和老头子的想法一样。能够多活这些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足够了,就是现在死了也没有关系。可这两个孩子,她总是希望能够活下来的。他们还这么小,怎么就
乔果努力握住白婶的手,对着她笑笑:“没事,我相信,我们一家人一定可以完整回来的。白婶,你不要担心,也许只是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的情况会好很多。”到了现在,就是想回去她也不放心啊。
四个人把这些白骨都收敛起来,乔食用自己贴身带着的匕首为他们做了一个坟包。做完这些,几人继续向前走。走出原来的山林地带后,一路上除了热就是寂静。太阳的温度似乎要把他们烤焦,让几个人不得不放慢脚步。
乔果第三次打开竹筒,慢慢喝了一口水缓缓快要着火的嗓子。前面,乔食绷着一张脸,拉着白叔走在路上。白婶怜爱地擦擦乔果姜黄的脸,他们才出发了一个时辰,按照老头子的说法,还要三个时辰才能到崂山县。
又过了半个时辰,白婶让一家人都坐下休息会儿。这么热的天,虽然还只是上午,但人走在路上都感觉要被烤干了。家里没有粮食了,只有之前他们晒干的金银花药材。白婶出发之前给蒸熟了。
她打开竹筒,金银花蒸熟后有一股甜味出来。早上本来就没有吃多少,闻到香味,两个孩子肚子不受控制响了起来。白婶连忙让他们先吃,自己照顾白叔坐下休息会,等孩子吃好他们再吃。
乔果给乔食拿了几朵,自己也拿了几朵,先喂到白婶嘴里,再给白叔,最后才轮到自己吃。谁知道,刚刚准备把花放进自己嘴里,突然前面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黑手。乔果被吓到,连忙抱紧了竹筒。
这里面可是一家人一日的口粮,不能掉了。那人似乎也不是去抢竹筒,而是抢走了乔果手里的那几朵金银花。乔食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紧紧把姐姐保护在身后,另一边,白婶和白叔也连忙围过来。
“是什么人,出来!”乔食告诉自己不能害怕,这里只有他一个男子汉,他必须站起来才能保护一家人。白叔和白婶手里分别拿了一把粉,准备一看时机不对就先出手。乔果却对着乔食指指另一个方向。
寂静的山路上,一块大石头后面传来“吱吱吱”的声音。几人无声地点头,轻手轻脚走过去看看情况。等绕过石头,乔果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黑漆的孩子。他正蹲在一个大人身边,自己吃一朵,给对方喂一朵金银花。
可那大人明显已经去世了,因为无论他喂给对方多少次,对方都没有动静。因为实在是太脏,太黑了,白叔观察了几遍才肯定对他们点头。没有大人,这个结果让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如果这孩子背后有人,那他们就免不了和对方有冲突。距离崂山县还有不少的路,他们不想在路上消耗太多的体力。乔食刚刚要上去对付那个小孩,可乔果却拉住了弟弟,示意一家人离开。
走了一段路之后,乔食奇怪得问姐姐:“姐,你为什么阻止我?虽然对方只是个孩子,但他偷了我们的东西。要是我们这次不教训他,到时候他一定会守在原来的地方不走,等我们再次出现的。”
“怀哥说,这样的人看着可怜,但现在不是同情的时候。我们只能尽量保护自己,等以后有能力了再去保护其他人!”乔果被乔食一番严肃的话,可爱的差点笑出来。只是考虑到孩子的自尊,又忍住了。
“怀哥的话很有道理,可姐姐不让你动手的原因是,那个孩子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你想想,要是换了别人,或者心眼灵活一些的,恐怕现在我们手上的一桶金银花都没有了。可他只是拿走了我手中的花。”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一个人斗不过我们四个人。但起码,我们的损失是最小的。还有一点,他并没有离开自己的亲人,虽然他可能还不知道,这亲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阿食,我当然不希望我们遇到任何危险。可在这样的天灾面前,我们也不能失去应有的怜悯心。不过,要是对方是个穷凶极恶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今天就是你不出手,姐姐也不会放过他的。”
这番话说完,白叔先说了声:“好!”和白婶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笑意。这对活了大半辈子的夫妻,曾经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做善事。要不是后来遇到了那些事,可能到现在他们都在帮助别人。
虽然他们曾经被那些邻居伤透了心,可他心里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现在,他们一起生活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性,实在让他们从心底里觉得高兴。就连乔食,双眼都变得亮晶晶的。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从心底一直延伸,让他整个人变得一下子温暖了起来。多年以后,拥有一身武力的乔食却做了一个走街串巷的大夫,这让他的妻子很不理解。
后来,有一次他的小孙子问他原因。已经白发苍苍的乔食,半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慢悠悠回答:“因为我知道,宽恕和拯救一个人,远远比用武力解决一个人,更能让这个世道变得有爱。”
乔果并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了不得的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让人期待了。一家人继续赶路走了两个时辰,只要再过半个时辰,就能见到崂山县了。想到将要到手的粮食,乔果只觉得有无数的力量支撑着她。
也许是这次出门没有看黄历,等乔果他们到崂山县的时候,突然发现,整个城门口基本都没有士兵了。白叔让三个人先躲在一边不要出现,然后自己装作久病缠身的老汉上前,正巧遇到一个汉子出来。
钱老大咽咽已经干渴的喉咙,死死捂住袖子里两筒水。家里接下来五天都要靠这些水活下去,他能省一口是一口,千万不能浪费。只是现在水价越来越高,要不是县令还有些本事,恐怕老百姓连这些水都换不到。
遇到白老头的时候,钱老大是真的不想搭理。这年头,大家为了省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导致一群难民聚在一起都用眼神交流情况。比如说,村中难民聚成一团,商量派人去买水这事情,大概流程是这样的:
村民甲:干裂的嘴巴翘起来往旁边呶呶。
村民乙正好在一边,立马就瞪起眼睛表示反对:他一边瞪眼睛,一边用手指无力地点点对面那个死对头。
村民丁正好是他的死对头,早就知道这个老小子不要脸,想不到这么不要脸:他拼命摇头,一转头就指向了钱老大。
钱老大那时候正在想唯一剩下来的半斤口粮,根本没有注意到开会的过程。那村长努力睁着自己已经半瞎的眼睛,一锤定音,让钱老大出去买水。
突然被指派任务的钱老大: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不管他知不知道,这结果是再也不能改变的。钱老大只能带着仅有的几个瘦猴子,来县城里买水。而今天,是因为自己家里的水不够了,他偷偷进县城,想要再换一些水回去嚼用。
白叔死死拉着钱老大的衣摆:“大哥,大哥你就和我说下吧。老头子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我,我就想问问,崂山县还能不能换到粮食?”被人这么拉着,钱老大根本就走不了啊!要是一用力,衣服破了,那不就得光身子了嘛!
左右这老人家也可怜,钱老大忍着心痛,偷偷从袖子里拿出一筒水,给对方沾沾唇角。然后像防贼一样装进袖子里,防备得看着白叔:“你要是有银子,就去试试。但那个里面没有粮食了,只能买到无粮糕!”
白叔忍住眼底的惊讶,感激得看着对方:“谢谢大哥。这口救命水,老汉一定记得。”钱老大忍住心痛,实际上他给了这老头水就后悔了。这年头,这样的感谢真是毫无用处,但水进了人家肚子,也没有办法了。
钱老大不想再说话,只是摆摆手,然后就带着袖子里的水赶快离开。现在这个世道,带着水在外面走,就相当于怀里抱着一大块黄金。他刚刚已经耽误了时间,还是抓紧时间往家里跑。
另一边的白叔却皱紧眉头,白婶他们看看情况,一家人才有机会围在一起说话。白婶扶起老头子,在他耳边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崂山县里面有什么不对?”白叔看周围没有人,带着他们躲到了石头后面。
乔食和他们来过,当然知道之前的崂山县不是这样。可当他知道里面只有无粮糕卖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乔果也察觉到不对:“崂山县之前一直有粮食卖,才不过三个月时间,这里难道就没有粮食了?”
既然在这样的天灾面前卖平价粮食,想来是有一定依仗的。可之前一直好好的,突然之间却没有了,那这事情就有些不对了。难道那位崂山县令出了事情?原文中,关于这位反派的亲戚,她好像没有看到啊!
乔果当然是看不到的,在原文中,方怀先是东躲西藏,后来到了边城正赶上秦克勤那混蛋。秦克勤被灭之后,江南干旱大爆发,朝廷再也无力控制,方怀借此良机击破了江南这块铁板。
那个时候,原来的崂山县令方方叔约在干旱中得疫病死亡。他死后,妻子也殉情而去,只留下唯一的独子方珉。方珉辗转各地,最后得知方怀的名声,化名闵放投奔弟弟。他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就是方怀了。
后期方怀身边后勤一手抓,计谋百出的那位闵军师,就是现在的方珉。不过这些乔果没有看到,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这时,方叔约的病情已然开始加重,方珉却还没有到家。
和大反派度过灾难年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