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郡,淮阴县
夏以淮阴淮河为界,划分徐扬二州。
商周称之淮夷,春秋为吴国所并,吴亡后,楚越相争终归楚,秦一统天下设淮阴县,县治甘罗城。
因水系发达,淮阴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强县。
规模宏大的码头上,密密麻麻的苦力正在搬运着各种货物。
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侧,各种店铺经营着眼花缭乱的商品。
不少小贩也在吆喝着,叫卖一些特产。
一名背着长剑,身穿破破烂烂麻衣的少年,正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行走着。
他那高大消瘦的身材让过往行人不由多看几眼,饥黄的面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有些营养不良。
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韩信饥肠辘辘的打量着街道两侧一些卖食物的店铺,不由咽了咽口水。
可是身无分文的他,除了用力多吸一口气,闻着食物的香味之外,就只能干看着。
突然一声声朗读声吸引到了他,他循声望去,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城西的尽头,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帝国学堂。”
四个庄严的大字印入他的眼帘,孩童明亮稚气的朗读声,让他感觉似乎不再那么饥饿。
学堂院中传来的朗读声,他并不陌生。
乃秦朝前丞相李斯编纂的启蒙教学,仓颉篇之中的内容。
在秦朝是不允许私下传授百家学说,尤其是诗经此类毫无实用性的东西。
天下广为流传的启蒙教学共有三篇,其中为丞相李斯编纂的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编纂的爱历篇,太史胡毋敬博学篇,这三篇启蒙文章,乃是参照旧周启蒙学篇史籀篇而作。
当然自秦一统天下后,并非只习这些启蒙之学,而是有一套严格的教学体制。
前不久始皇帝亲自颁发新政,举国修建学府,便令众臣又从百家典籍之中,赛选出不少经典之学,用来育民修心。
诗经等一些禁书得以解封,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秦国的学府,与其说教人学问,倒不如说是教人识字。
一切皆以帝国最高利益为准则,因为秦一统天下,底层小吏最为缺乏。
而作为底层小吏,无论是收税,编户,还是管理一方,最迫切需要的不是卖弄风雅,而是认识字。
因为这些工作都离不开人名,所以秦吏不一定要有很大的学问,但认识的字一定要多。
依秦律,修学之人,可免徭役。
作为战争机器的秦国,可不仅仅只培养文官,对于士官的培养也是空前绝后。
许多世族出身的孩童,自幼便要学习骑射以到成年,熟练驾驭战车,这些都是必修之课。
无论是修文,还是习武,都与普通黔首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秦帝国的黔首们,只需要会开荒耕田,建城筑墙,为帝国前线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补给。
四季更迭,但凡农时,各地官吏都会挨家挨户走访,将准确无比的农时带给每一户人家,以免错过农时。
当然他们在农闲时,也不会真的闲下来,当地官府还会依照秦律,对那些年轻力壮的青少年男子,进行军事化训练,已备不时之需。
一旦前线吃紧,这些年轻力壮的黔首们,就能给大秦帝国前线,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员。
只需一道征召令,他们放下手中的农具,拿起长戈,稍微编制一番,就可以迅速组成一支劲旅,南征北战。
秦人善战,得益于整个帝国都在时刻为战争而准备着。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皆被秦庭发扬至极限,每个人都分工不同,却同样为这个庞大新生帝国,注入生生不息的活力。
就在韩信靠在学堂大门,闭目分析着秦帝国的优劣时,突然感觉后方失去依靠之力。
“吱呀”
厚重的木板被打开了,错不急防的韩信一个踉跄,直接仰头躺了下去,发出一声吃痛:“啊”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着躺在自己脚上的韩信,微微一笑,将他扶了起来道:“年轻人,没事吧?”
韩信站了起来,十分有礼貌的施了一礼道:“韩信见过夫子一般对有学问的人尊称。”
“不错,读过书吗?”
老者见韩信彬彬有礼,器宇不凡,捋了捋胡须道。
“自幼由家母授学,后来家母因病逝世,一直自学勤勉。”
韩信说到这里,清澈的眼神明显露出一丝哀伤道。
“不知小友为何驻足于此?”
老者满脸慈祥,宛如邻家老爷爷一般,对着韩信疑问道。
“路经此处,一时心生凄戚,若有惊扰之处,还请夫子海涵。”
韩信再次拱手道。
“老朽观小友年龄并不大,如此大好年华,何以如此世故?”
“生不得志,则需自强矣!”
“周公须发皆白,尚有佐世之志。”
“廉颇老矣,余勇犹存。”
“王翦古稀,一战而乾坤定。”
“小友弱冠之龄,却饥寒交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空有一腔热血,只待白云间隙,徒荒渡,何其悲也。”
老者打量着韩信,那双浑浊的眼神,好似能够穿透世事,一样就将韩信看穿。
韩信心中一惊,直接执弟子礼拜道:“请夫子指点信。”
“路在自己脚下,何须旁人指点乎?”
“往前或是无底深渊,跌入其中万劫不复。亦或通天之路,青云直上,尚未可知矣!”
“原地待命,无异于天降大任,何其谬也。”
“今四海尊秦,天下安定,纵满腹经纶,通天之才亦有何用乎?”
“龙游浅滩无人问,鱼跃龙门天下惊。”
“秦庭有鲸吞八方之志,广纳四海贤才。”
“大争之世,若有一技之长,何愁不能一展胸中抱负?”
老者看着韩信,不断反问道。
“夫子今日尽解韩信心中之惑,它朝若韩信翼飞冲天,必以弟子之礼恭迎。”
“不知夫子名讳?”
韩信目光坚定,再次躬身拱手一拜道。
“老朽范增,些许谬语,小友不必放在心上。”
“有生之年,若能聆听小友名震天下,也不枉今日之善缘。”
“见小友血气乏虚,神色苍白,只怕前路艰辛。”
“略助小友些许俗物,望小友能够走的更远,勿推辞。”
范增从袖中取出一串铜币,递到了韩信面前。
“大恩不言谢,韩信有生之年,必永记夫子今日授业之恩。”
韩信再次一拜,然后接下了铜币,双眼通红道。
“授业不敢当,广结善缘罢了。”
“若小友前路未知,大可参加帝国学院举行的三试。”
范增扶起韩信,再次指出了一条明路来。
韩信点了点头,始皇帝新政颁发以来,想要入咸阳帝国学院,则要参加大试。
而想要参加大试,则必须先要拥有本郡帝国学府的推荐,而想要入本郡的帝国学府,则需要参加中试。
而要参加中试,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
参加中试也需要本县学堂的推荐,想要入学堂,也需小试,更别说推荐参加郡城学府中试。
据说只有考入咸阳帝国学院,其中出类拔萃者,才有资格参加最高等级的殿试。
总而言之,帝国学院等级森严,从幼儿三岁启蒙开始,便需要入帝国学社修习。
直到六岁方可参加学堂小试,成绩优异者,方可进入学堂修习。
三年学社,四年学堂,五年学府,六年学院,直到成人礼结束,才有可能以最优异的成绩迈入咸阳宫,参加陛下亲自主持的殿试。
当然由于是第一年,学院还未正式走上正轨,所以才会条件放开。
帝国所有适龄人,但凡胸有点墨者,皆可参与各郡县学院考试。
若能顺利通过三试,便可参加第一年于咸阳宫举办的殿试。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一直都会有,毕竟学院那高昂的费用,普通人根本无法企及。
仅仅幼儿启蒙阶段的学社,每年的费用就高达十金,普通人哪里承受的起。
更别说共二十一年学院生涯,那费用更是一笔天文数字。
只有出身非富即贵者,方有资格入学进修。
“夫子的意思,是让韩信参加本县小试吗?”
韩信明白了范增的意思,当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