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因为在父皇绝对的天威下,他所谓的正义被碾压的粉碎。
此时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字来反驳,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他浑浑噩噩的拱手一拜,然后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承天殿。
嬴政看着儿子离去的落寞身影,心中有些隐隐作痛。
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希望你能够明白父皇的苦心。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真理永远在变,正义没有永恒的界定。
但为国为民,让天下人富足,让族群强大,一定是人间正道。
这也是一个合格的君王,需要拥有的胸怀。
只知道布施仁慈的君王,不是好君王。
因为那只会让恶人觉得软弱可欺,恶人并不一定都在民间,这庙堂之上,心怀剖测之人,就少了吗?
嬴政目光锐利的打量着下方文武群臣,若有所思。
满朝文武感到有些淡淡的忧伤,陛下干嘛这样看着自己?
一直在装孙子,都没敢吱声啊!
这样也能犯错吗?
“太史令。”
嬴政沉声道。
“臣在。”
胡毋敬心情忐忑的走了出来,拱手一拜道。
“今日之事,如何记录载册?”
嬴政盯着太史令胡毋敬,语气不善道。
胡毋敬顿时心中一沉,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到底是载入史册?
还是不载册?
太史令胡毋敬心中暗暗叫苦,考验能耐的时候到了,这可真的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啊!
一旦回答错,轻则被陛下记录小本本上,日后被找麻烦,重则训斥受罚。
胡毋敬心中思绪万千,很快他就暗下决定,硬着头皮道:“陛下所说什么事?臣昨夜没有休息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一众文武群臣,听到太史令胡毋敬的话,纷纷暗骂不要脸。
一点职业操守都不讲,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太史令胡毋敬才不管同僚们鄙夷的目光,特么的,事情没到你们头上,不然你们一个个比老夫还能装孙子。
什么东西!
我呸,鄙夷老夫怎么了,老夫就是要装死!
反正左右都有可能回答错,老夫年龄大了,昨夜用力过猛行不行?
老夫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滴?
嬴政脸上古井无波,大手一挥。
太史令胡毋敬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拱手一拜,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算是蒙混过去了。
“众位爱卿以为呢?”
嬴政把目光扫视下方的所有文武群臣,悠悠问道。
顿时,一群文武百官,上一秒还在鄙视太史令没有职业道德,下一秒,立刻一个个开始装傻充愣,一个比一个贼精。
开什么玩笑?
记录载册,传颂青史是太史令的公务,与臣等何关?
想怎么写,如何写,还不是陛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臣等操不起这个闲心,也管不了啊!
“众卿安享朝廷俸禄,却不务实,让朕大失所望。”
“这个月所有人俸禄减半,给朕回府做检讨,明日上奏于朕。”
嬴政看着一众文武百官都在耍滑头,顿时大怒。
果然没有一个明白朕的苦心,真是该罚。
但凡李斯若在,朕也不会如此大动肝火吧?
嬴政不知为何,突然又想到了李斯……
毕竟聪明人,用起来还是十分舒服的,不像这一群蠢货!
额!
满朝文武脸都绿了,但君无戏言,他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看来这个月所有开支都要减半了,这日子不好过啊!
“陛下圣明。”
所有人被指着鼻子骂,还被扣了半个月的俸禄,但还是要笑脸相迎,歌功颂德。
没办法啊!
谁让这位主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反对衣食父母,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符玺令事黎晰被陛下狠狠瞪了一眼,猛地觉得菊花一紧,生怕殃及池鱼,连忙高喊道。
“陛下,臣有本奏。”
御史大夫蒙勋走上殿前,对着嬴政拱手一拜道。
嬴政看了一眼御史大夫蒙勋手中的书册做成的奏章,顿时道:“呈上来。”
符玺令事黎晰立刻屁颠颠的跑了下去,从御史大夫蒙勋手中接过奏章,然后转呈给了陛下。
嬴政翻开奏章,开始观阅起来,只是很快他就脸色难看无比,将奏章重重拍在了御案上,勃然大怒道:“该死,荒谬,是谁借给他的胆子?”
满朝文武顿时不明所以,被吓的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拱手一拜道:“陛下息怒。”
“陛下,当务之急,不是应该追责,而是朝廷应当以最快的速度给出解决政策,否则黔中郡必出大乱。”
御史大夫蒙勋再次谏言道。
嬴政也慢慢平复下来,刚刚着实被气的不清。
“黔中郡监察御史密奏,黔中郡守吴能胡作非为,荒诞狂悖,借修筑学府之由,行鱼肉百姓乡邻之实。”
“令衙差强行搜刮民财,以激起民怨沸腾,致死衙差数十人。竟不知悔改,令郡城守军铁血屠杀数百乡民,以至于黔中八县数万百姓彻底失控暴乱。”
嬴政面无表情的将奏章上的内容口述了一遍,声音冰冷道。
下方文武群臣立刻沸沸扬扬,相互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一旦失控,处理不好,恐将激起天下风起云涌。
“陛下,吴能有失臣子之德,罪不可赦。”
“但如御史大夫所言,当务之急是要迅速解决眼下乱局。”
“臣以为,那些贱民犯上作乱,实为大逆不道之举。”
“用不了多久,天下的目光都将聚集于黔中。”
“唯有雷霆之怒,调强兵悍将,以铁血手腕,迅速镇压叛乱,方能使天下各郡宵小之徒胆寒心怯,以免争先效仿,以身试法,致使天下大乱。”
廷尉百里华站了出来,冷酷无情道。
“陛下,不可啊!”
“那些百姓都是被黔中郡守吴能逼的活不下去了,所以才会暴乱。”
“只要朝廷处决吴能以及相关从犯,好生安抚民心,必能化干戈为玉帛,让黔中乱局平定。”
博士仆射鲍白令之,立刻开口对嬴政谏言道。
“哼,人性卑劣,那些刁民叛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因为他们有此经验,觉得只要聚众闹事,朝廷软弱可欺,只会不断妥协,答应他们的诉求。”
“此例绝不可开,否则天下人争相效仿,陛下还如何治理天下?”
“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理由,叛乱就是叛乱,没有任何私情可言。”
“唯有铁血镇压,方能让天下人明白,反叛朝廷,只有灭亡一图。”
百里华能够坐上廷尉之席,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作为大秦帝国的最高司法长官,他就是唯法无情的代表。
“陛下,这可是数万条人命啊!”
“他们之中不乏老弱妇孺,很多人都是因为被逼的没有活路了,才会触犯国法,只图自保。”
“若陛下将他们全部杀死,天下人都将心寒。”
“尤其是山东诸国,人心尚未完全归秦,必更加仇秦,让陛下多年苦心经营的局面,付诸东流。”
“请陛下明察。”
鲍白令之苦苦哀求,对嬴政阐明利弊道。
“法不明,则政不清。”
“若对乱民置若罔闻,将是对大秦律令最大的挑衅。”
“大秦以法立国,若此次法不责众,以徇私情,天下为之侧目。”
“大秦帝国将迎来二百年来,最大的危机。”
“臣绝非危言耸听,暴民其情可悯,其行可诛矣!”
“自陛下一统天下来,每年大小叛乱不下百余起。”
“但在帝国铁骑下,这些暴民只有死路一条,取死有道也。”
“天下畏秦,首畏秦律,言必行,行必果,功必赏,过必罚。”
“正是因为大秦帝国律令严明,四海皆守之,方有今日举国共尊律法,不敢越雷池半步之局面。”
“今天下一统十一载,举国上下,叛乱焉有之?”
“非是暴民不想反,而是不敢,惧我大秦铁骑之威,不敢造次。”
“若开此例,那这十一载死于叛乱的数十万暴民,何其无辜也?”
“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陛下,非议朝廷?”
“唯死方天下清也,请陛下圣裁。”
听闻百里华,直接抨击鲍白令之的迂腐,对嬴政再次力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