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江这些随从,自然人的杨书。
特意将他们一行让到三楼。
屋中的一些交流声逐渐清晰,其中有个女子在哭泣,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呜呜我见她不出来,唤了几声,始终没应心中担忧,又怕搅扰了好事便借着送东西进来看看没想到呜呜”
就这时候,杨书等人踏进了房门。
一入眼,就看见厉江那熊一样的身板,挡在床前。
却挡不住那具凄惨的女尸。
皮肤如草纸般粗糙,牙齿掉光,头发也像枯草一样,整个人像是被暴晒,却未完全脱水的白菜。
干瘪,却又黏糊糊的,只看着就让人心里不适。
白牡丹登时就扑进吕洞宾怀里,她大概是真被吓到了。
杨书还躲了躲,生怕泪春姑娘有样学样,但意外的是,其并无明显异状,反而若有所思。
啧,高手的下意识,就是与旁人不同。
屋子里除开厉江和他的手下,就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看打扮,该是使女类的角色,正哭的梨花带雨,面带惊惧。另一个脸色阴寒的盛装女子,该是这里的老鸨。
厉江听着动静,回头一看,紧张的神色松一松。
“杨先生啊,怎的来了这里”
“咱朋友一场,出这么大事,总不能扭头就走。”
见厉江的目光投向吕洞宾,便抬手介绍道:“这位是我旧识,你唤叫他回道人吧。”
二人互道幸会。
杨书踏前一步,行到女尸近处,使天眼细细看过。
厉江紧皱着眉:
“我见过的死人许多,却从未见过这样死状,当真奇怪。”
杨书微叹口气,转向那哭泣的女子,轻声问道:
“是姑娘发现的尸体?”
那女子抽抽鼻子:“是”
“她此前见过什么人?”
“是个恩客”
“那恩客现在何处?”
“不知道”
杨书心说果然如此,又问:“那你能认出那人模样吗?”
那女子一听,仔细想了想,不多时哭声更大了些:
“我竟然忘了!”
旁边的老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要打人,口中还骂着“废物蠢货”。
吓得那姑娘都蹲下了
可还没真的动手,却被泪春拦下。她架着老鸨的胳膊,推搡着去了外间,出门前还冲杨书眨眨眼。
杨书便托个锦衣卫,着他把那女子送出去。
凶手显然施了法,观其面容,见之则忘。
类似的法门很常见,糊弄高手不容易,骗个普通人那是驾轻就熟。
厉江从头看到尾,问道:“先生可是看出了什么?”
杨书语气颇为沉痛:“这是被人使邪法,采补而亡。”
“采补?”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采补。”
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也,但行正道,就是阴阳调和的双修之法。若行邪道,就是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邪术。
眼前这个,就是邪门到极点的采补之术。
从表面看,这女子只是气血亏损的到极点,从而没了性命。但天眼却能看出,其丢的不只是气血,而是全部的精气神。
凶手非常残忍,在极短时间内,将死者可以为生的东西一取而空。
与其说采阴补阳,不如说是采生补死
而这么做,对凶手也有很大风险。
所以
“凶手该是个将死之人,为了活命,已然不择手段这人还会继续作案,而且不会太久。”
说到此处,杨书不禁摇头:“旁门左道,当真是劫数。”
“嘶”
厉江倒吸一口凉气,摸摸脑袋:
“是哪个门派,竟有这么狠毒的采补之法?”
杨书抿嘴,心说这是问我呢?
我对江湖一无所知,哪儿知道这些。
这么想着,他又将目光投向吕洞宾这厮忙着呢。
本就被尸体吓到的白牡丹,一听这是采补而死,脸色顿时差到极点。
吕洞宾正小意安抚着。
看杨书递来的眼神,便知是在问他是否知道什么。
当即摇摇头。
杨书心说也是,其刚刚下凡,对人间的了解还不如自己
就伸出手,大拇指点来点去。
这是问吕洞宾能不能掐算一番。
“咳,铁拐和张果擅长这个,我的话不涉己事,都不大准。”
杨书顿时有些嫌弃:“道长当真可靠!”
吕洞宾略感尴尬。
他之前还吹嘘,自己是八仙中最可靠的一个
扭过头,牛皮就吹破了。
厉江看他们互动,也是一头雾水。
正疑惑中,那泪春姑娘却回到屋中,说道:“我倒是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几人顿时看过去。
“我在苏州时,曾听说过这种人,他们多做和尚打扮,行采补之事。”
厉江顿时挑眉:“和尚?”
“嗯!不过是一群假和尚!”
泪春相当确定的样子:
“他们往往混进寺庙,接近那些拜佛的妇人,以行苟且之事。女子若被多次采补,结局便是如此杨先生所说不错,凶手该是被逼急了,所以顾不得许多。”
“哦”
厉江恍然大悟。
杨书顿时凑过去问:“想到了什么?”
“邪道六大洞天之一,悲喜洞天若修欢喜道,便有假装和尚,采补妇人的路子。”
“悲喜洞天?”
泪春眼观鼻鼻观心。
心想:“这姓厉的总算有些见识,不枉老娘提醒到这步。”
欢喜道这群畜生,那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而吕洞宾听个清楚,两道剑眉顿时竖起来,怒声说道:
“还有这等门派!他们山头在哪儿?我回头就去挑了他!”
这话一出口,除了杨书,所有人都虚眼看他。
连白牡丹都不例外。
纷纷寻思这人看着谦和,怎的如此大放厥词悲喜洞天能混进六大,为外道最顶尖的那撮儿,岂是这么好对付的?
唯有杨书知道,吕洞宾可没开玩笑。
便竖起一根大拇指:“豪气!”
回过头,杨书又说道:“那宗门怎样以后再说,眼下须得尽快找到这个穷凶极恶的匪徒。”
听他这话,厉江眼睛一亮。
“先生莫不是有些办法?”
“嗯我本事差些,动不得手,但别的事,却还能帮些忙。”
杨书敢这么提,自然有所把握。
他与吕洞宾说道:“我记着,道长丹青技法相当不俗?”
“哈哈,小道而已,纯属爱好!”
杨书一笑。
吕洞宾画鹤,那仙鹤竟一跃而出的典故,还是相当出名的。
“一会儿还请道长画个人像。”
说罢闭起双眼,运起那点微薄,但不微弱的法力,涌向额上的天眼。
杨书过往用起这神通,往往只用其最基本的能力。
大多只是看的远些,看的清楚些。
却始终是看现在。
可他不曾忘记,天眼可看过去未来。
那未来就不说了天机难测,看到的只是一个可能,且推演天机,极端费力费神。
而要看过去,已属杨书的能力范围。
对于早就发生的,既定的事,看起来自然轻松许多。
念头既定,杨书发动天眼,往那凄惨的尸体看去。
同时伸出手指,往屋中铜镜一点,过去的景象便显露出来。
天眼连通太上明鉴真经其实算是小手段。
但这点小法术,连吕洞宾都“唔”一声。
“有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