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
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
小院中,杨书与哮天犬,一人一狗各执黑白。一递一着摆开阵势,激战正酣。
杨书突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弃小而不救,你这狗东西,是想整死我啊!”
“汪!”
“又装相!且容我好好想想”
说罢托着下巴,陷入长考。
杨书的弈棋手段,还是从一节烂柯中抽取而来,当然,那两个下棋的老神仙,也被换成了吕洞宾与铁拐李。
水平自然相当不凡。
此前觉着有趣,便弃了五子棋,以围棋欺负哮天犬,
却万没想到,这小狗的天赋超群,这才几天,已经能和他厮杀至此,时常令他苦思冥想。
琢磨过后,杨书还是大飞一手,稳妥防御。
善胜者不争,贪吃赢不了。
一直思考着,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快到晌午,杨书大笑:
“咋样,想赢我,你还差着点境界呢!”
哮天犬撇撇嘴,也不去看他,寻个角落趴着去了。
这收拾棋盘的事,自然落到了杨书身上。
没办法,狗子又没手。
正忙着的时候,杨书却听着一阵吵嚷,哮天犬麻溜的站起身。
叫了一声。
杨书动作一停。
“嘛玩意儿?狗瘟?”
哐哐哐,敲门声更准确的说,是砸门声,震动街坊四邻!
看着因为破旧,在小厮巨力下颤抖的木门。
陆大少笑的邪恶。
这厮头脸跟包子差不多。显然伤势未愈,便迫不及待的前来报复。
就有小的怕马屁:
“少爷这手高明啊!”
纨绔嘛,哪有不喜欢听人奉承的,便咧咧嘴。
虽不小心牵动到伤口,又引得一番疼痛。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哪里高明?”
那马屁精,正是当日那“机灵”的青年士子。
陆大少眼神冷酷:“若说的对,咱这儿有赏钱,要说的不对,我就揭了你的皮!”
这话,直把那士子吓得一磕巴。
顿时引得陆大少催促:
“你他么倒是说啊!”
“额是这样的,这姓杨和锦衣卫有些关系。咱倒不好来硬的,大少聪慧,便想出这一招妙计。
那姓杨的,不是稀罕自己的狗嘛?咱就说,这城里边闹狗瘟,太医院都给咱证明!
这防疫大事,最能撩拨神经,便是锦衣卫来也没说头。咱尽可以拿捏他,不交也得交
嘿嘿,那小狗,终归还是落到少爷手上!
所以咱才说,啥也这一手高明啊!”
“哈哈哈!”
陆大少也顾不上疼,长笑一声,伸手抓住那士子的领口:
“你这东西,倒是挺机灵哈?却还是有一点说错了!”
“啊?”
“谁他么还想要一条狗!老子要当着这姓杨的面,扒了那白狗的皮!”
不待那人说啥,就被一把推出老远。
“敢打我!今儿个倒要看看如此作为,这姓杨的觉不觉着疼”
仿佛在印证其言辞,隔着街的一户人家,叫着喊着拽着一条大黑狗,不想交,嘴里还喊:
“我家的没病,没病啊!”
却哪里有人肯听。
此次来收狗,虽是为杨书这小院而来,但要做戏,就要做全套,防疫岂有收一只的道理。
那大黑狗嚎着,落到小吏手中,抡棒子一敲,当即没了命。
那惨状,把小孩吓得哭都不敢哭。
“啧,你们可真畜牲啊!”
在诸多小厮“开门快开门”的叫嚷中,那破旧木门总算是打开。
杨书皱着眉,有些不悦:
“狗子可是人的好帮手,看家护院,捕猎追凶,有口吃的就行咋能这么糟践呢。”
“汪!”
哮天犬也有人性化的鄙视。
小厮们飞快退开。
只因听过,这说书的看似弱不禁风,下手却挺狠。
“你这人,目光短浅此番。我督导的乃是防疫大事,事关民生,岂能有这假慈悲?”
陆大少冷声说道:
“快些把狗交了,我也不与你计较。”
杨书看着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好似看到什么脏东西,别过脸去。
摇摇头,说道:“不交。”
“当真不交?”
“当真不交,今儿个,没人能把我这狗子带走。”
“哈哈!”
好似早有预料,陆大少给那士子递个眼神,后者顿时会意。
便扯起嗓子叫喊:
“街坊们!快来看看啊!这姓杨的,竟为了自己养的狗,要害死你们的性命啊!”
这耸人听闻的言辞,声音又大的出奇,自然引得许多人注意。
有住在附近的,但更多的,是许多过路的。
又发挥出看热闹的本性,围聚了过来。
杨书微微挑眉,心说可以啊,这两个东西,不止要夺取我的哮天犬,还想让杨某人社会性死亡?
够恶毒!
果然,那青年士子待众人环聚,声音放得更大:
“街坊们且看,就是这个,大家伙儿都在南城讨生活,多半见过他,便是没见过,也该是听过他!”
就有那好事的泼皮叫嚷:
“害,这不那姓杨的,见天儿在那合丰茶楼说书,就那个什么席方平,就是他讲的!”
顿时有街坊恍然:“哦是他啊!”
“听说过,听说过。”
眼瞧着要聊起来,那青年士子便又是大喊:
“没错!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们可知?他做了什么?”
“什么?”
“他竟不顾瘟疫的蔓延,即便官府来收,都不肯交出自己养的一条狗!”
这时候的人,对瘟疫两个字,有种天然的恐惧和戒备。
一听这话,顿时慌神。
纷纷掩其口鼻,特意离远了些。
骇然到:“有瘟疫?”
“这年轻人怎么这样,狗命人命能比吗?”
“对啊!官府要收,他交就是了啊!我还跟他是邻居,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也有些清醒的,会反问一句:
“最近闹狗瘟完全没听说啊”
当然,这种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一时间,群情汹汹,人们开始指责杨书,为何连条狗都不愿意交。
那陆大少笑容阴损:
“姓杨的,我再问一遍,你交是不交?”
那士子最有眼色,急忙抬起胳膊,示意众人低声,待声浪小些,又扯着嗓子叫嚷:
“姓杨的,陆大少问你话,你是交?还是不交?”
杨书叹口气,扫视众人,但目光并未停留,又在那陆大少身上,稍作注视,最后定在那青年士子身上。
笑了笑:
“不管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没人能把我这狗子带走。”
他未用法力,但声音依旧清朗通透,这是说书练出来的功底。
众人皆是听个分明。
静谧之后,渐渐纷乱。
那陆大少摇头笑道:“冥顽不灵,罢了,既如此,也别怪我们用强。你大可以反抗,但过了今日,你这名声,能和茅坑一样臭不可闻!”
杨书淡定得很:
“那可说不好。”
陆大少挥挥手,示意小厮上去挨揍。
一众短衣面面相觑,略微犹豫,却都一咬牙,一闭眼,嚎着就要往上冲。
眼瞧着就要动起手,却远远地传来一声大喝:
“住手!”
与杨书不同,这声,却是下了功夫的。
震得人耳鸣。
一人跳起,几个翻身,落到身前,刚一站定,便对杨书言道:
“敬明来晚了些,先生莫怪。”
杨书摆摆手,语气轻松:“小事,我看你来的刚刚好嘛。”
说罢,还有心思打量一番,言道:
“敬明兄可真是辛苦,瘦的都要脱相了。”
不消说,来人正是净妖司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