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然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完全黑了,她迷迷瞪瞪地坐起身,看着陌生的房间,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她猛地推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起身就要下床,就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啊,你醒了?”
“墨行先生……萧君寒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来人把托盘放到了桌上,见她一醒来就这么关心那人,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倒像是毫无所知,笑道:“他没事了,只是还要再静养些时日。来,先把粥吃了,再把这药给喝了。”
容真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喝药,受伤严重的明明是萧君寒啊。但知道男人已经没有危险了,她那一颗一直记挂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她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菜肉粥的味道很香,她睡了这么久应该也饿了,可把碗端到跟前来却没什么胃口。
墨行看她拿着勺子在碗里光是搅动,也不吃,问道:“怎么了?不合你胃口?”
容真然连连摇头,她只是心里有许多心事,萧君寒没事了她也就放心了,可还没跟崇坤大师说上自己回去的事,他们这一趟来,本来就是为了这个,一想到很有可能就要回去了,这心里怎么就这么的犹豫呢?
她硬着头皮把一碗粥乖乖吃完,又拿过那个药碗,看着碗里黑乎乎,气味有些难闻,皱起了鼻子。不禁问道:“……墨行先生,为什么我要喝药啊?”
眼前长相绝美的男人名叫墨行,与崇坤一起一直住在山上,两人是蓝颜知己,毕生挚友。至少容真然听到他们这么介绍自己的时候,心里是彻底震惊了,什么蓝颜知己,什么挚友啊,这根本就是红果果的同志情侣啊!而且看外表,这年龄相差应该有十几二十岁吧?为什么萧君谦从来没提过他师傅身边还有这样的美人?也没说过他师傅,竟然是这么个性向?!
不过也不奇怪,古代也有很多这样的秘密关系,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明说就是了。
“还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好像睡了很久……”容真然只喝了一口就满脸苦相了,“好苦!”
“没多久,两天一夜。”
容真然好不容易把一碗苦药喝完,听到他这么说,很是吃惊地看向他。
墨行看她现在这副呆傻的样子,对比起昨日早上刚看见她时,那副伤心绝望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多了。
可能世事真是有注定的命数,前日晚上,他难得想要跟云生去看日出,对山的那处位置最为合适,可云生这人性子懒,平时就不爱走动,自己缠了他好久才答应。没想到昨日早上看完日出下山,竟就碰见了他们两人,云生这人从来不管旁人生死,在那山脚下也鲜少会有人来,可能是被仇家追杀,慌不择路逃跑到了这里,他本打算就这样拉着自己走,说少管闲事,每天都会有人丧命,生死由命,他们管不了那么多。
可墨行心里隐隐觉得要去看一看才安心,走近就听见容真然在那里绝望哭喊,还提及到了君谦的名字,当下他们就猜到了他们是谁。
要不是有这些个巧合,那位二王爷恐怕真的就那样死在了山脚下。
后来,他们把人搬回了住处,他查看过萧君寒身上的伤,很严重,需尽快缝合治疗,这个小丫头就紧紧守在自己身边,帮忙打下手,直到给伤口包扎时,她可能是再支撑不住,忽然就倒头晕了过去。
可能是一路着急赶路,心里又担心害怕萧君寒的伤,两重疲累下,就累倒了。但他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这么能睡,整整两天一夜过去了才醒来,期间他来过两次,人都没醒,就给她把脉看看,别真是有什么问题。
谁知道,这一把脉,竟就真的看出问题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路上遭遇了什么,二王爷的威名天下皆知,少有人是他的对手,竟然也被伤及至此,而这丫头身上还中了毒,还是只有他才最为了解的毒。
他们,是遇到北楠人的袭击了,而那个人……
墨行接过她喝尽的药碗,收拾着说道:“这药呢,是给你补气血的。你还在月事,又这么奔波劳累,会睡这么久也不奇怪。”
容真然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他竟然连自己来大姨妈都知道,神医!
“谢谢先生。那,我现在方便去见崇坤大师了吗?”
“嗯?”墨行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不想先去看看二王爷吗?”
容真然眼神瞥到一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我想先听听崇坤大师说的,是不是真的能让我回去,如果可以,就不见了吧……”
嗯,还是不见的好。她跟大家都没有道别,也没必要再特意去跟萧君寒道别了,免得搞得大家伤感,虽然她也很怀疑那家伙会不会舍不得自己。
墨行眯眼看了她一阵,还是说道:“好吧,你跟我来。”
此时崇坤正在书房里看书,见墨行把人带了过来,他放下了手上的本子,站起身来。
容真然这还是正式拜见这位大家总挂在嘴边的崇坤,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不苟言笑,板着一张脸盯着人。
她偷偷看了眼屋里,香炉里不知道点了什么香,闻着让人心定安宁,摆设也很是简陋雅致,不像电视里演的那些习道法师的那样,有符阵摆设之类的,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一样,倒跟平常人家的家里没什么区别。
容真然冲他点了点头,行礼道:“崇坤大师。”
崇坤没有说话,用一种探寻的目光一直上下瞧着她,走了过来,目光冷冷的,出口说话的声音也没什么温度,道:“转个身让我看看。”
容真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站在一旁的墨行看着只觉得好笑,轻笑了声,调侃道:“云生,你这是在选妃子呢?”
容真然心想,从一开始见面,墨行就一直喊他云生,这应该是崇坤的真名吧,崇坤就像是一个对外的称号,而名字就只有亲密爱侣独有才能喊的。
一想及此,容真然的一双大眼睛就忍不住在这两人身上来回转,多么让人羡慕又让人忍不住好奇的一对啊,特别是这两人还长得这么……般配!他们之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很默契,就像中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紧紧系在一起的纽带,站在一处,任何人事物都打扰不了。
就看见崇坤听了他这话,不高兴地皱起已带上些灰白的眉,道:“你别在这里捣乱,先出去。”
“那不成,你这样子容易吓着人小姑娘,我得在这缓和缓和气氛啊。”
崇坤看了眼呆站在那儿,果真一动都不敢动的容真然,哼道:“你忘了?她可是被换了灵魄之人,可不一定如你所看见的这般小,说不定还比你我年长许多。”
容真然听了这番气人的话,莫名地觉得很熟悉,面对崇坤这总是一副黑沉的脸色,又不敢反驳,只能无语地站在那里。
“你这人……”墨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容真然,“你别介意,他就这样子,这家伙就是爱惹人生气作为乐趣,别往心里去就是。”
容真然讪讪地笑了声,心想这兴趣爱好,还真是跟某人像极了。
可没想到,他们不过是在说笑,崇坤此时忽然就露出一种很别扭的神色,皱眉道:“墨行!”
墨行跟他相处二十载,还不懂他,这家伙肯定是见着自己跟这小丫头说笑,又在乱吃味了,还是赶紧溜了的好,不然自己又要遭殃。
“咳……好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我去看看二王爷怎么样了。”
提起萧君寒,容真然神色黯淡了些地低下头,等墨行出去后,她抬起脸来时,已经是一脸认真,问道:“崇坤大师,可是真的有办法让我回去?”
崇坤见她如此干脆的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子了,答道:“是有。只是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容真然在听到他说有办法的时候,心下像是被石子砸到湖里荡起了波纹,要是换做一开始的时候,她定是欣喜若狂的,可是现在……她内心怎么就这么挣扎呢?
“……您请问。”
“你被换了灵魄后,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容真然想了想,轻轻摇摇头。
崇坤又问道:“在被换灵魄的时候,你还记得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我只记得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好像是在路上碰到一只躺在路边的小蝴蝶,那天风很大,它可能是被风刮倒在了地上,我救了它,它扇动翅膀的时候,我就看见白光笼罩着我,再睁眼的时候就来到这里了,变成醉容的样子。”
容真然尽量说得详细,就怕崇坤听漏了什么关键的细节,而对方只是微微皱紧眉头,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嘴里喃喃道:“醉容……我听谦儿说过她,他让我收她为徒,可女子不适合做幽师,我也就没答应。没想到她心术如此不正,做出这等邪魔歪道的事情来。”
说着,他就转过身走进内里的书架旁,拿出了一本十分破旧,仿佛用些力道就会撕碎的书本,放到了桌上,冲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容真然走了过去,一眼就看见本上画着一个符阵,她觉得很是眼熟,认出后惊愕指着道:“这个符阵……?!”
“你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
容真然点头如捣蒜,当时南苑城的人把这符阵给烧了,她有很多次想凭记忆再画下来,可符阵上的符号太过复杂,她根本记不得。
崇坤深深叹了一声,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黑着脸沉默了一阵,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容真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般态度,难道让她回去的办法也跟她被换了灵魂的办法相同?
良久,崇坤才慢慢开口道:“这原本是北楠人千年以前流传下来的灵术之法,可让人起死回生,可回生的人皆为周围的人带来灾祸,便渐渐被他们族人封藏列为禁术,不再使用。后来又被人私传到琼岫国,被有心人加以改变了阵法,传说可与人互换灵魄,这等邪恶之术想也知道,风险极大,根本是只为满足个人私心的邪术,有人尝试过,但后果如何无人知晓,所以早已被大家封禁不得流传,鲜少有人会知晓。就连我,也从未听过有人成功,你是头一个。”
容真然怔怔听完后,有满腹的疑问,她身子不禁靠前了些,看着那本上的符阵问道:“不知道大师说的北楠人是……?”
“就是被琼岫国这些自大自满的人,蔑称为北境蛮民的部族。”
容真然愣了愣,看崇坤这般态度,似乎是很不满琼岫国对那些人这般称呼,他不是琼岫国的人吗?为什么……
“那,照您这么说。这个术法应该没有多少人会知道的,那醉容是从哪里得来的呢?我听大家说,崇坤大师您是琼岫国唯一得道的幽师,应该没有人会比您更厉害的。”
崇坤似乎对她这般夸赞并不感兴趣,甚至觉得厌烦,他知道世人是怎么谈论自己,那些人都把自己神化了,还有更夸张的说法,他也不奇怪,左右他们怎么说也不关自己的事,便由得他们了,只要别来扰了他的清静。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隐于世,我不过一叶浮沉。至于她是如何得知的,我不清楚。”崇坤把那书本合上,扬起了一阵灰尘,“我只知道,不管是谁教她这法子的,她凭着自己的意愿使用了,枉顾他人的性命跟意愿,擅自调换自己跟他人的灵魄,用罪恶至极四字都不足以形容她这人的品性。”
确实,她这么做,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得利了,自己被换成了她,还被人当成是妖女,受尽了罪,如果不是萧君谦来救她,自己早就死了,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来到这里?
萧郎君,我真的不是骗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