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一个温暖的春日，他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人。

小孩约莫五六岁，全身没几两肉，瘦的可怜，和他站在一起还有四个和他一般年纪的孩子，他们都是又瘦又黑，衣服破的不能再破。小孩和他们的区别，大概只有他比他们要白净一些，虽然穿得破旧，但好在干净。

在他们面前坐着一个贵人，他们垂着头，只能看见贵人那双昂贵的金丝靴子。

“都抬起头来。”

贵人的声音清冷极了，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那些孩子听话地将头抬起，终于看清他的样子，贵人看着不比他们大多少，一张脸生得极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尽管年纪不大，但他周身却自带一股让人臣服的气质。

秦玖轩一个个看过去，仔细打量着这些孩子，待看见那个白净的孩子时，他知道，自己找到了要找的人。

他指着那孩子，道：“他留下，其他人带下去。”

话落，两边的侍卫将剩下四个孩子带了下去，那些孩子还处于茫然之中就已经被带出去了。

被单独留下的孩子有些害怕地看那贵人，干净清澈的眼中满是疑惑与恐惧。可尽管害怕，但他依旧没有过于慌张失态，仅仅是攥着衣摆。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强忍着害怕回答：“我没有名字。”父母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字就双双离开了。

“以后就叫沐风吧，”秦玖轩走到他面前，“我是秦玖轩，你的主子，跟着我活，不跟，死！”

沐风花了好些时间，才明白他的意思，缓缓跪下，声音颤抖：“我跟着你。”

之后他被留在秦玖轩身边教养了五年，直到他十一岁那年，他被派去了太子那边做了内应。

太子是个极其温和的人，那几年他虽名义上是放在秦玖轩身边教养，但一年他却见不到秦玖轩几面，全是暗卫以及一些“师傅”指导。当他装作走投无路，被太子带回去后，太子待他极好，不仅教他习武，还会教他识字。

在他成年后，太子已经完全信任他，将他当做心腹培养，让他协助宋逸明管理群英堂。

那段时间，他陷入了一种茫然之中，他不想伤害太子。这种想法没有瞒过二皇子，在他进入群英堂后，他对他的监管变得极严，轻易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也就是那时，他被喂了毒药，每个月得从二皇子手中拿解药。

吞下那粒药丸时，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完全沦为了二皇子的工具。他甚至想过要自杀，但矛盾许久，他妥协了，他还不想死。那一刻，他恨极了自己的软弱。

当他以为这种不见天日的黑暗要随他至死时，一道光闯入了他的世界。她蛮不讲理地爱上了他，霸道地追求，丝毫不顾及身为公主的尊贵。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样温暖的女孩会喜欢上自己，她是那般尊贵的人儿，而自己却不过是阴沟里一只苟且偷生的老鼠。曾经有那么一刻，他想对她坦白一切，让她看清自己的为人，继而放弃。

可他害怕，不舍，担心她被连累伤害，不舍她放弃对他的喜欢。那时，他再次想起那段想死又不敢死的日子。

在那个月亮明亮，万家团圆的日子，他接受了她的追求，将自己的命交给了她。那是他仅有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最终还是做了决定，为了她，他愿意放弃所有，哪怕是生命。

在他做好赴死的准备时，没想到嘉王爷找了过来。他惊讶极了，那个天真单纯傻子，恢复记忆后竟然有如此手段。

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秦嘉绵冷冷勾起唇角：“本王倒是不知你还有那层身份。”

沐风骗过来所有人，要不是他和秦玖轩的合作已经确立，他也不能猜出沐风的身份。

“你倒是有些本事，不仅得到了太子的信任，还被小公主喜欢，他们两兄妹竟都栽在了你的手里。”

他语气嘲讽，让沐风的心情变得沉重，他不是蠢笨的，看着眼前性格大变的嘉王，问：“你想怎么做？”

是揭发自己还是直接杀了。在他做好二选一的准备后，秦嘉绵却笑了起来。

“关键是你想怎么做，如果你能和我合作，我就帮你得到解药，”说着，他顿了顿：“当然，不合作，我也不会干涉什么。”

又是关乎未来的选择，而这次，沐风纠结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和你合作。”

他想陪着小公主一起白头。

宫变那日，他已经得到了解药。在他以为秦嘉绵也会得偿所愿时，秦嘉绵失败了。后来他才知道，是王妃让欧阳朗将一切都告知了太子。他虽为他感到遗憾，可却没有太多心力分给他，二皇子被当场诛杀，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了。

他可以和公主永远在一起了。

“你倒是想的挺好。”秦子衿窝在他怀里，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你就不怕哪天我发现了真相，把你抛弃了。”

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您不舍得。”

秦子衿冷哼一声，他要不是自己认定的此生唯一的爱人，在得知事情的真相时，她就让太子哥哥把他就地解决了。

可没办法，谁让这是自己的爱人，而且他也没干什么太坏的事，所以当知道他是个内应以及他做的那些事时，她第一反应是想她要去求哥哥留他一命，而后才是生气。

“你就吃准了我喜欢你。”她转过身，捧着他的脸，柔声问：“中秋那夜，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为我死去的准备了？”

沐风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在我对您动心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的这条命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爱您。”

在五岁时，他遇见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人；在十一岁时，他遇见了一个想要付出忠诚的人；在二十一岁，他遇见了收走他的心的那个人，至此，他找到了那个迷路已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