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湘一整个中午都没有休息，整个人提心吊胆的，心里一直都在想着，这一天不会是自己在这个公司的最后一天了吧？

下午两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整个人几乎都要惊得跳起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果然是副总，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颤抖着双手按下接听键，一个浑厚深沉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吴，来我办公室一趟！”声音听起来极其严肃，又极其低沉，吴湘觉得自己完了，十有八九这副总是要跟自己说这个十分沉重的话题了。

她定了定心神，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对着镜子强挤出一丝职业化的微笑来，即使被炒鱿鱼也得以一个最美好的姿态去面对，不能让人看扁了。

她这么想着，腿却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好不容易走到了副总的办公室门口，还是向往常一样，敲门，进去，落座。

副总姓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高，长相一般，工作极其严肃认真，周身上下散发着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陈副总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就没有移开过，吴湘进来都坐了很久，这陈副总都没开口说一句话。吴湘就觉得这时间过得实在是太慢了，她几乎都要在这个办公室的低气压中感到窒息了。

终于，她先开了口，问道：“陈总，不知道您找我来是什么事？”

陈副总的眼神终于从电脑上移开，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这脸色煞白的吴湘很是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吴湘摇头，她身体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心理却是难受的很。

陈副总瞅了她一眼，突然展了个极为难得的笑来，“小吴啊，现在天气转凉了，还是多穿点衣服，别只顾着风度不要温度。你看你脸都冻白了。”

吴湘心里那个着急啊，她最怕的就是这种慢刀杀人，这种感觉太煎熬了，她心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干什么扯这些个玩意儿啊，可是脸上却不得不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还得说一声“谢谢陈总关心”。

终于，陈副总的话题进入了正轨，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又变成了以前严肃的样子。

“小吴，其实今天叫你来呢，是想跟你沟通一下你们部门裁员的事情。”

吴湘的心里“咯噔”一下，只道这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脸上表情微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陈副总，您这次想裁掉的是哪些人呢？其实我觉得我们部门的员工工作都还挺认真的。”

陈副总自动将她的最后一句话忽略，回答了她前面的那个问题，“你们部门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一个黄茜，一个周萍，一个林秀红，还有一个赵健珍。”

这四个名字一入吴湘的耳朵，吴湘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应该要为自己能够不在这个裁员名单中而感到兴奋，但是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这几个人大不了自己太多，如果她们到了这个年龄要被裁掉，那么她呢？是不是到了这个年龄也会被无情地开除？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去跟他们谈一谈，因为这一次裁员比较特殊，你作为他们的主管先去跟她们谈，然后再由人事去谈赔偿的问题。”陈副总说的很淡然，就像是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的确，对于他来说这种人员的去留实在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但是作为员工，领导的一个决定可是关系着他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质量。

吴湘看着陈副总，问道：“我应该给他们一个什么理由呢？仅仅是因为她们年纪大了？可是他们都是老员工了，黄茜工作了十二年，周萍工作了十年，林秀红十三年，赵健珍十五年，而且他们工作认真，就算是算不上出色但也是兢兢业业的，这裁员的理由实在是太不充分了！”

吴湘有些激动，因为在她们的身上似乎能看到自己不久的将来，如果是她自己，她是不能接受这样不公平的辞退理由的。

陈副总看出吴湘的情绪起伏，他知道吴湘跟她们部门的员工关系不错，猛然间要让她跟四个老员工谈离职问题，肯定一下子接受不了。

但是他并没有准备给吴湘更多的时间去跟自己掰扯这件事，他告诉吴湘：“这是公司的决定，公司要为整体的运营成本做打算，你既然作为公司员工就应该把公司利益放在第一位。”

陈副总的话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吴湘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也是多余，她没有能力替这四个人保住饭碗。

她点点头，说了一句：“好的，陈总，我明白了。”然后便起身离开了副总办公室。

回到自己部门的时候，她看到那四个人，相对于那些部门里的九零后甚至是零零后而言，这几人的确是显得没有那么有活力，她心里苦叹：这个社会对中年人真的是太残忍了。她不敢想象当这四个人听到自己要被辞退的消息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是一个个找的，每一个人的表现都在她的意料之内，也让她感到心疼。

“为啥把我辞退啊？我都在这工作了十二年，我又没犯什么错，凭什么把我辞退？我离了婚，儿子马上上大学了，上头老母亲还在住着院，没了这份工作，我该怎么办？”这是黄茜的情况。

“我还有房贷车贷要还，孩子还在上大学，家里总不能靠我老公一人，吴主管你帮我求求情吧！”周萍的祈求显得卑微又可怜。

林秀红听说要辞退的时候，竟然还露出了一个微笑，她咳了两声，然后笑着说道：“唉，我身体不好，老是请假，公司对我有意见也正常，只是以后这看病得省着点了，医保都得自己交了！”她有些自嘲，却是听得吴湘心里最不好受的一个，一个身体不好的人还失去了工作，看病都得精打细算。

而情绪最激动的就是赵健珍了，因为她四十七了，再熬几年就可以退休了，她在吴湘的办公室里大喊大叫一会儿哭一会儿骂，吴湘都没有阻拦，因为换做如果是自己，可能会比他们更加焦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