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信的人,做什么都别扭。当人有了自信之后,那哪哪都会顺当得多。
演员,要得就是这种状态,不然别说出彩,连活都使不顺溜!
这不行。
小岳看到了唐宇眼神的鼓励,不自觉的握了握自己的拳头,给自己加油。
段子继续往下顺,小岳的状态也越来越好。
不时,表演来到了尾声。
但听唐宇道:“念完‘如意求子金刚经’,你母亲烧香拜佛,回到家去,后来怎么样?”
小岳接着:“怎么样?”
“你母亲怀胎有孕,有你了!”
小岳满脸惊喜:“有我啦?”
“有你了。”
“有我了。”
“你母亲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肚子越来越大……哎呦!坏了!你母亲摸不着肚脐眼儿了。”
小岳一挥手:“嗨!”
“怎么办这个?”
“这是怀孩子?”
“这是气臌!”
小岳一推唐宇:“去你的吧!”
“好”
“啪啪啪”
两人鞠躬下台,唐宇见有一个男人要走。
赶紧开口道:“唉,那位大哥您别走啊!你看我们哥俩水平吧一般,但是我这儿真卖了力气了,一脑门子汗。您要是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您口袋儿不方便的话,就当给我们哥儿俩站脚助威了,我这儿也谢谢您嘞!”
唐宇嘴里说得客气,但抄起旁边的小筐,双手抓着便伸到了那人前面。
卖艺求赏钱,这是自古的道理。
不丢人。
它跟乞讨又不一样。
乞讨,缺胳膊断腿,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你得扮上。
越可怜越好,就靠这个博取别人的同情好讨钱。
自己不付出,只挣钱。
而卖艺人,则有自己的骨气和讲究。
早年间,日子过得苦。
有些老艺人大年三十吃不上一顿饱饭,被逼的没法子,正月初一直接披麻戴孝,摔碟子哭他死爸爸,就为逗别人一乐挣两个钱吃饭。
就算苦到这种地步,艺人也不会伸手去讨钱。
依然凭得是本事,靠得是手艺挣钱。
观众们看得精彩,听得开心,打赏仨瓜两枣的,就算是捧场了。
所以,乞讨要钱时,人家掌心是朝上的,意思是白拿白给。
而卖艺人接钱时,手掌心必须朝下。
我卖力气,您买乐呵,咱这做得是买卖,拿钱应当应分。
谁也不占谁便宜,谁也不吃谁的亏。
果然。
那人犹豫了一下,碍于情面,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扔进了筐里。
唐宇微鞠了一躬,道了一声谢,继续打钱。
“诸位老少爷们,南走一千,北走百,我们哥俩初来贵宝地,凭三寸巧舌,求一碗稀粥,累得是满头大汗,只为您舒心一乐,您诸位都是走得仁义路,住得礼义堂,个顶个的好朋友,多捧场,多鼓励,十块块不嫌少,五十一百不嫌多,给得是好运,赏得是财神,我在这儿祝各位好朋友,紫气临门,又儿孙满堂,万财入宅,是健健康康……”
这就是相声十二门功课中的开杵门子。
唐宇使得是仁义纲,就是通过讲道理,捧观众,用祝福话来打钱。
其他的还有人情纲,如果手艺人就是在自己家乡演出,都是乡里乡亲的,用这个,好说话。
还有乞怜纲,如果演员是老带小演出,可以用这个,人们对弱小,本能的就会多几分同情。
此外,还有绝户纲,你不给钱,我就骂人,骂到你给赏钱为止。
走江湖的人,那嘴皮子可利索着呢,骂起人同样一套一套的。
当然,这种艺人,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做得一锤子买卖。
今天在这儿演出,明天就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全国地方大着呢,走一辈子都走不完。
各种五花门的纲口都有,每一种的说词也都不一样。
唉,其实说来说去。
前辈们挖空心思,也只是为了一口饱饭而已!
想想,还是很可怜的。
头一回打钱,叫头道杵,后面还有二道杵、三道杵。
一般的撂地,演出一个多小时,前后打完三道杵,差不多也就收摊了。
唐宇打完头道杵,数都没数,直接把小筐里的钱往包里一倒了事。
当着观众的面数钱,这是撂地时很忌讳的事情。
能站在地面上听你使活的人,大部分也是普通人。
你这一场下来,赚得钱顶人家好几天的工资,人家心里能舒服吗?
明抢是不可能的,但等你后面再打钱时,人家就不会痛快的给了。
当然,这也难不倒艺人们。
有些人眼力够好,也有经验的人,只用大致瞅上几眼,直接就能把筐里的钱估得九不离十。
再通过艺人之间的黑话,告诉搭档这道杵赚了多少赏钱。
要是赚得多,大家够分,那直接收摊子回家也行。
只是小岳不懂这些,唐宇也就懒得说了。
头道杵打完,俩人继续演出。
不过,这回调换了位置。
由小岳逗,唐宇来捧,主要使得是柳活儿。
作为一个好的相声演员,逗和捧哪怕不能都精,但至少都得会。
唐宇这是在变着花样,让小岳多一些锻炼。
……
……
三天时间,缓缓而过。
唐宇带着小岳,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个镇子一个镇子跑。
为什么要这样折腾?
北咸南甜,东酸西辣,不同的地方,观众的口味不一样。
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多换换场子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毕竟出来一趟不容易,总得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同时,他们每次使得活也不一样。
相声门的功课,说学逗唱、逗活、捧活,轮番着上。
台上表演,台下说活,哪里不好就教,就改,反复的练。
除了相声功课,还有撂地的江湖规矩。
开场、圆粘、打钱、察言观色,唐宇示范完,后面都由小岳来完成。
效果不好,没关系,换个场子继续来。
舞台没有好舞台,只是观众换了一茬又一茬。
总之,怎么能锻炼人,就怎么来。
值得一提的是。
他们第三天表演完,被一个男人请到家里去住了一宿。
因为第二天,刚好是他们家老太太的十大寿。
寿宴很热闹。
老寿星白发胜雪,红袄着身,高坐正堂,到场贺寿的亲朋邻里,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舞台是来不及搭的,唐宇也不在乎。
带着小岳,就在人家的客厅当中摆上桌子表演。
得,这回的舞台更简单,连个圈都没有了。
大伙有年头没见过地面上的活了,兴致很高。
左肩膀挤右肩膀,前脚跟踏后脚跟,呼啦啦地围在周围。
场中唐宇和小岳的脸上,都能感觉到观众们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
依然是小岳逗,唐宇捧。
挑吉祥的活使,最后满堂喝彩。
主家很满意,一人封了一个五百块钱的大红包。
中午吃完席面,两人直奔延县汽车站。
假期已过,该回燕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