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頓了頓,繼續說道,“據我所知,你們葉家如今最高的官,不過是葉淩宏的五品江州知府。如果葉淩宏現在不是知府了,你李靜淳,還算得上官宦嫡女嗎?”
老太君臉色一變,“程夫人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正好我們程家和江南布政使大人有些交情。他是江州知府的頂頭上司,查辦他,不難。”程夫人慢條斯理說道。
這確實是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老太君一想到自己兒子的烏紗帽有可能不保,心底就有些不安,倒是李靜淳淡淡說道,“好教程夫人得知,我爺爺曾經官至正二品江南布政使,病逝之後,姑婆為爺爺請封,得以追贈布政使司一職。故而,不論我大伯是否當官,不論我葉家是否有人當官,只要皇上不將追贈我爺爺的官職收回來,那我李靜淳,就是官宦嫡女。”
江南布政使是一省封疆大吏,李靜淳的爺爺雖然後來屢次被排擠致仕,但不是那種得罪了皇帝或者犯錯被免職的官,明哲保身主動請辭,像這種“清白”逝世的官員,正三品之上都有資格得到追封。
雖然這個追封就是好聽一點,並沒有什麽用,但還就被李靜淳拿出來用了。三代之內,剛好就是從李靜淳爺爺開始算起。
只要有這個追封在,李靜淳就是正兒八經的官宦嫡女。
就連老太君一時半會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程夫人也是一楞,看著李靜淳的眼神就有些警惕了。這女人不僅長得漂亮,而且聰明,確實是一個勁敵。那就更要將她娶回來,斷了她進入朝凰書院的路。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看來你們寧肯葉淩宏丟官,也一定要拒絕婚事。不錯,葉淩宏官職不保,你李靜淳確實還可以參加考核。但是老太君,李靜淳就算進入朝凰書院,以後會怎麽樣,還是一個未知數。可如果葉淩宏不是江州知府,你們葉家,現在就要開始沒落了。”程夫人冷笑一聲,望著老太君威脅說道,“你確定要用葉淩宏的前途,來換李靜淳的一個機會?”
看見老太君陷入兩難之中,程夫人又不緊不慢加了一把火,“就算她進入朝凰書院又怎麽樣。一旦她去了京城,得罪了太子側妃,你以為她能在書院混得下去?京城有多少人願意為了她,得罪太子府?到時候,她在京城寸步難行。你們葉家,又沒了一個知府,偌大一個家族的沒落,也就是從一個錯誤的決定開始,老太君可得三思。”
老太君握緊了拳頭。不錯,她希望李靜淳嫁的更好,但是有多少人願意娶一個得罪了太子側妃的閨秀。不出意外,太子側妃就是未來的貴妃娘娘。
更何況,失去一個江州知府的位置,那麽葉家,就真的元氣大傷了。
葉家,賭不起。
“你們葉家不是還有其他閨秀嗎?如果和我們程家結親,那就是一家人了。葉家其他人如果有幸能夠進入朝凰書院,我們一定會多多照拂,到時候也能有一個錦繡前程。老太君,你覺得呢?”程夫人威逼完又利誘,唇邊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老太君眼中閃過一抹可惜之色,做出了抉擇,拿起了婚約,嘆了口氣。
李靜淳心裏一沈,“祖母……”
“慕兮,祖母知道你一心想進入朝凰書院,但是既然太子側妃做媒,我們葉家也不能不給太子府面子。”老太君望向李靜淳,說道,“你就不用參加考核,安心在家待著,準備成親吧。”
李靜淳心底清楚,老太君現在是要犧牲她的婚事,保住大伯的官職。她從重生之後已經努力加重自己在老太君心中的分量,但是這個分量,遠遠不如江州知府這個位置重要。
她被舍棄了。
不行!絕對不可以。她絕對不要嫁給程元傑。重生一世,她還有很多仇沒有報,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她一定要去京城,一定要手刃皇甫晟和徐瓊瑩,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和娘親弟弟,等到爹爹回來。
如果老太君知道一年之後,爹爹就會封為侯爺,她一定不會這麽做。只可惜這個秘密,李靜淳只能死守,不能暴露爹爹還活著的消息。而且老太君也不會相信。
畢竟在所有人眼中,爹爹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進入朝凰書院,是她以後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對皇甫晟復仇之路的第一步,她絕對不能嫁給程元傑,一定要進入朝凰書院。
程家欺她至此,這一筆仇,她記住了。
“祖母,程夫人,婚姻大事,本沒有我插嘴的份。不過,慕兮獲得了世子給的三枚牙雕竹牌,想必世子給慕兮竹牌,就是看好慕兮進入朝凰書院。但是慕兮現在卻要成親,不能再參加朝凰書院的考核,有負世子所贈的三枚竹牌。所以慕兮希望在簽訂婚書之前,能夠遣人告訴世子一聲,歸還三枚竹牌,表示慕兮的歉意。”李靜淳想到了南宮凜,說道,“等歸還三枚竹牌,再定婚事,更名正言順。”
此時此刻,李靜淳只能把南宮凜拿出來當擋箭牌。
其實她也不知道,南宮凜知道這件事之後會作何反應。雖然之前南宮凜曾經和她約定,讓她以江南第一的名次入選朝凰書院,為他做一件事。但他也說過,如果李靜淳不能進入朝凰書院,這個約定就作廢。
他那樣高冷又不愛惹麻煩的性格,未必會插手這件事,也確實沒有什麽理由插手她的婚事。但是被逼到這個地步,她也只能拉他出來擋一擋。
程夫人瞥了李靜淳一眼,冷笑,“李靜淳,你不用拿靖安世子當借口。三枚竹牌又如何,朝凰書院的考核還沒有開始,你還沒有成為朝凰書院的人,就算是靖安世子也管不著我程家的婚事。今天這婚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李靜淳拳頭握緊,指甲深深掐進了肉裏。還是太弱小了,命運都不能自己做主。
她要更強,一定要變得更強。
“不嫁也得嫁,好大的口氣。”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個清冷而磁性的男聲。
李靜淳驀地轉過身,就看見一襲緋紅色錦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穿著他們初遇的那件緋色雕花錦袍,衣袂飄飄盡顯瀟灑出塵之意。這世上大概只有他一個人,能夠把紅色穿的如此的好看,如此的令人過目不忘。
三千銀色如雪,鬼斧雕琢的精致五官面無表情,狹長的眼眸透著一絲冷意。
俊美不似凡人,仿若九天下凡的妖孽謫仙。
從天而降。
南宮凜。他來了。
屋中幾人都是一楞,還是老太君最先反應過來,起身行禮,“參見世子。”
李靜淳也沒想到他竟然會突然出現。
“沒想到我剛來,就遇到一出逼婚的戲碼。”南宮凜冷冷掃了程家母子一眼,語氣徹骨冰冷。
程夫人在南宮凜面前也沒了剛才囂張的氣焰,雖然她的女兒是太子側妃,但是眼前這位貴人,可是太子都要拉攏的人,諸位皇子都要敬他三分,不擇不扣的大乾第一權貴。
除了皇室,再沒有比他更尊貴的人。
因為他的父親是皇帝年輕時候的結拜兄弟,戰場上過命的交情,南宮家是軍方第一家族,皇帝對他們家的信任和眷寵,絲毫不亞於當朝皇子。
南宮凜本人,更是深得皇帝信任,手握監察大權,上查皇親國戚,下監文武百官,被他參一本,皇子都得夠嗆。
“不知道世子突然出現,有什麽事?”程夫人客氣問道。
南宮凜毫不客氣說道,“我的事,輪得到你過問?”
程夫人被他堵的一噎,倒是李靜淳心底不由好笑。這家夥還真是一丁點面子都不給別人,不過,這世上也沒幾個人,值得他南宮凜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