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巫家人，对吧？”

就在陈述看向陈全，剑拔弩张的这一刻，陈全开了口，他的话让陈述有些紧张，原本他都已经彻底的放下心来，没有神智的长平将军哪怕能用黑线接回头颅恢复行动，但他也没有相应的智力，空留下一块头颅嘶吼着。

而陈全就刚刚所暴露的实力，简直与现在的自己不能相比，自己想要杀他易如反掌。

“你怎么清楚？”

陈述有些警惕的问道，他是有些大意了，也是在这一刻他想起了陈全是有天生重瞳的人，重瞳乃圣人的象征，古往今来拥有重瞳之人无一不是威震方的盖世霸王，陈全的能耐也不该是只有这么点。

“我当然清楚，因为百藏法师就死在我面前，他早在十六年前便死了，他最后一位弟子是我。”

陈全的话让陈述大惊，原来这家伙从一开始便识破了自己的谎言，更让他警惕的是陈全所说的，他承了百藏法师的衣钵，他也会《小鬼搬运术。

这道巫术有多难缠他自然一清二楚，思虑再三，陈述放下了勾魂索，缠回腰间。

“你何必同我说这么多？你又究竟是何人，为何不向巫家的人揭发？”

陈述这番话让陈全大笑了起来，这个年轻人在陈全看来天真的可怕，问的话也直来直去，直戳重点，似乎从没考虑过后果如何，这个性子在乱世中，若非足够机警，怕是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我不知你从哪来的《小鬼搬运术传承，但冲着这层缘分，我也乐意回答你的问题，当然了，也因为你有足够的实力让我侧目。”

“不，倒不如说天赋。”陈全笑了笑，捏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陈述，陈述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你不是巫家人，我也不与那帮鬼怪同路，所以我们能站在这里对话。”

陈全一边说，一边走到长平将军棺材的残骸中，找到了一柄小小的虎型把件，陈述一眼便看出了此物不凡，想必就是先前所提到的虎符。

“此物能号令前朝遗兵，但他也没有世人想象般那么强大，能够使用的他的，只有前朝皇室血脉与长平将军。”

说罢，陈全咬破手指，涂在虎符上，巨大的坑洞边壁上，那些深坑中发出了沉重的颤抖，不似人类能做出的整齐划一的声响，无数的兵士随陈全意念而动，站立在坑洞边上，隐隐约约的看着坑洞中央的陈述。

“你是······”

“不错，我是前朝皇室后代，百藏法师是我的父亲。他用了两百多年的时间潜入了巫家，得到了许多世人不曾知晓的隐秘之事，其中也透露了天下大乱的原因，和前朝覆灭的根本。”

陈述听到此时，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之前记忆中所读到的，脑中马上便想起了一个词：“养蛊。”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陈全打响指的声音：“贴切，骊山郡便是巫家的养蛊地，选出最有称帝之资的人，逐鹿天下，天下从来不只有巫家，十二郡中皆有背后操控的百家之人，但骊山郡只有巫家。”

虽然语气上波澜不惊，但陈述敏锐的发现，陈全的拳头紧握，已是有些愤恨之意。

“骊山郡只有巫家。”陈全的声音有些颤抖，然后音调变得有些高。

“他们把持骊山郡数百年，把骊山郡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吾家天下何以至此！若天下真就处处战乱，那还不如让吾收回来罢！”

言语有些颤抖，陈全眉间再次转出重瞳，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再度放出，陈述暗自心惊，陈全潜伏在巫家，恐怕就是在等一个时机，等自己自立门户，逐鹿天下的时机，很显然，这虎符落入了他的手上，让他底气非常。

“你，很有天赋，年纪轻轻便已经走到了凡九境，我从来不会吝啬赞美于天才。”

陈述眉头一皱，这陈全又冒出个他没有听过的新词，凡九境，这又是个什么境界？

看陈全似乎还有耐心与他谈论，他索性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提出来。

“何谓凡九境？这又如何看出来的？”

陈全一副不意外的表情，这对于境界的划分也是极为隐秘的，凡俗或是一般修行者大都接触不到，陈全一看就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先不论他如何得到的《小鬼搬运术，这些也有必要同这个土包子说一番。

“所谓凡九，便是凡境第九层，天下修行之路千奇百怪，但大都循着凡地天仙这个路子走，每境十三层，世人大都在凡境兜兜转转，破不了天地迷障，能在五十岁之前破了地境就已是不世出的天才。”

“你不过二十岁上下，便已经走到了凡九境，前途无量，死掉的那三个老怪物都活了一百五十岁以上了，也不过才看破天地玄关，半步天境，往后再难进寸步，这也是为何他们来下墓的原因。”

陈述微微点头，这修行界的残酷让他难以想象，这三个看似风光的老者也不过是掌棋人的弃子，他看着陈全对于自己大肆赞赏，心中也有了猜测，下一句话多半是向自己抛出橄榄枝。

“陈述，你前途无量，若是入我麾下，助我恢复前朝旧景，安定天下，我可向你保证，你绝不会被当做弃子，只要我陈全还活着一天，你就是我麾下最自由的人。”

这已是陈全能给出的最大承诺，陈述心中已经是有些意动，低下头，略微思索了片刻。

“如果说，建国了，我能混个什么官当当？”

陈全微微一笑，他向来投桃报李：“你是开国大臣，一个大司马，自然不过分。”

大司马！陈述微微的吸了口气，这个位置是绝对的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最贴切的形容，陈述不晓得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但得到陈全这样的承诺，他也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

“还是算了，那般万人之上，也有些累。”陈述笑了笑，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我想过得日子是安安稳稳的一辈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挺好的。”

陈全一愣，他迅速推翻了之前对于陈述的一切看法，再一次，很认真的审视了一遍陈述全身上下。

他是从未想到，这么一副年轻的身躯下，藏着这么一颗朴实的心，不为钱财名利所动，饶是他也有些佩服。

“你的确是个天才，但是依我看，你永远不会安稳。”

陈全笑着，毫无防备的走向陈述，拍了拍他的肩膀，陈述一愣，放到勾魂索上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就听见陈全接着开口。

“你是人中龙凤，到哪都不会默默无闻，怎么会安稳的起来。”

说罢，陈全的手放在地上，一张巨大的符咒张开，然后低喝一声：“阴曹地府，五方帝君，听吾号令，魂魄招来！”

无数点蓝色的灵光汇聚，然后慢慢地凝聚成了一个虚幻的人影，正是先前被黑白无常锁走的长平将军。

“帮我把长平将军的头给接起来好吗？”

陈述一愣，转而有些惊喜，若是陈全不说，他也会找机会去触碰死者的头颅的，这么一提，简直是送上门的大礼，没有多犹豫，手扶上了长平将军的天灵盖。

“纵有千军万马，朕有长平足矣。”

一句简短的话，几乎概括了长平将军那漫长的一生，陈全见到陈述愣了片刻，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快些，我也坚持不了多久。”

陈述微微一笑，掩过眼中的惊喜，把头颅放在了那具满是黑线的躯体上，那长平将军的魂魄褪去了漫无目的地迷茫，好像找到了方向一般，渐渐地躺进了属于自己的躯体中。

陈贵在囊室中咯咯直笑：“得到了完整缝尸术的感觉如何？”

陈述舔了舔嘴唇，然后眸子一闪，看向了被穿胸的万岁巫师的尸体，其他人都可以不去读，唯有万岁巫师的记忆，他是绝对要读的。

长平将军慢慢的苏醒，站起身，颇为恭敬的对陈全单膝下跪：“多谢主上救命之恩。”

“何须谢？吾一直说过，吾的计划里没有弃子，也从来不会强求有才之人。”

颇为隐晦的提了一点陈述，但他好像没听到一般，把四具死尸放在一排排排坐好，唯有万岁法师的眼睛不瞑目，陈述看了一眼陈全，见无人怀疑后，他手拂过了万岁法师的头颅，替他闭上了眼睛。

潮潮记忆滚入他心中，长平将军与万岁法师皆是杀伐之人，在吸收完他们两个的记忆后，陈述再睁眼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散出，让陈全眉头一皱，长平将军更是要暴起伤人。

但陈述却没发现，他闭上了眼，似乎在感受万岁法师记忆中那空灵的感觉。

“望天地之浩渺，叹幽幽之浮游，历山水，踏河川，魂归青冥。”

他对于还未修炼成功的《浮游破茧又有了新的感悟，这怕是一生杀伐的万岁法师这辈子创造的，最通透的巫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