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激荡,问黄泉殇。
九天十地显神灵,人死倒江难再望。
哎呀哎呀唉~哎呀哎呀唉~
问郎君你呢,可是悔断肠?
问郎君你呀~~
可是悔断肠~~
以前,常听人说,世上事总分三种,可做可不做,要做不想做,必须得去做。
而绝大多数人,就在一二之间飘来飘去,所以,一辈子混到头来,除了曾经吹过的牛逼还历历在目,真想不起来,多少的光荣了。
可怜啊可怜,可悲啊可悲。
若是自己更不要脸些,肯定会哭的如烂江水一样吧。
所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面对天地共弃,很难说句不怕。
是了,曾经确实也在喝过头时,张口呼喊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试问老子怕鬼门?”
可真死到临头了,他确实想哭,因为怕,因为悔,种种思绪钻进耳,落在心,可不等他迸发出来。
人,便消亡了。
从活生生的灵肉,堕成一摊烂泥。
这便是生死之别。
书中故事,常有入地府游耍的记载,说那儿呦,可真是恐怖。有尖牙的恶鬼舞刀枪,大头的病魔挥棍棒,烂舌头的鬼官令人抬闸刀,摆刑具。
翻开生死簿,定一定阴阳。
善的投转世,恶的把命消。
算来算去三两无,再去人间请一遭。
如此反复度,百年难停消。
有生老病死,便将此作常。
他本以为,会见着青面獠牙的鬼卒,把他压向地牢。鬼官仰头初判,定他罔命之罪。
没成想,见着的却是春江湖畔,飞两只纸鸳鸯。
“这里难不成就是传说中,地府走道,黄泉路长?”
听着那荡起的清歌儿,像是老妇人婉转曲调。
听啊叹啊,心头愈发悲凉。
“人已死,又怎言后悔呢…”
他不小心吐露了真心话,不曾想居然真有应答,见着水中央,飘出一朵大莲花,莲花开三寸,瓣瓣显分明。
其上有真人,仙风道骨姿容美,目有流光似神仙。
真人一露面,那飘荡的歌声没了影,那迷蒙的天上见了晴。
“小儿郎,人自有一命,或求富贵,或赶名声。怎么轮到你小子时,就做了这般遭事?”
他哑口无言,没法反驳。
心中只悔伤了亲朋心,白费养育恩。
莲花荡着水门,将那岸边的青草任波浪打的颤鸣。
“老夫倒也不是来问责你的,毕竟人生来自由,命生来无度,便是你真的无恶不作,若跟老夫毫无瓜葛,那老夫,自然也没有开口嗔怒的责任。”
他低着头,不敢对视真人颜,唯恐自己这颗胆小心,被真人看个通透。
“老夫露脸,却是有话所托!”
话?他愣神住,本以为眼前是判决的鬼官,难道不是?那这儿,也不是黄泉之上喽?
“此处自然不是黄泉路,你觉着那地方,是人人都能去的吗?”
他心头惊呼,怎么头没抬,也被看穿了?
真人又说道。
“此处乃你的梦境。”
一语惊人,他愕然,这里居然是他的梦?他那春秋大梦之中,何时见过黄泉?何时念过死亡?
“怎么,觉得老夫在骗你?”
不敢不敢,没那个胆子。
“此地风景,不过是你人死之际,心中悲怆所念,心有所想罢了。自有命生,见朝日如虹,自有命亡,见黄泉花开。此为,天地正理。”
我果真是死了嘛…虽然早就预料,可真被如此直接的点名,一颗心,还是有些难受。
“不过嘛,你虽说是死了,可又没有完全死。”
这是什么意思?生死之间岂能儿戏判断?
“你该念老夫的好,若不是老夫渡一口真气于你,此时此刻,你早就被那鬼差带入地府,投胎往生了。”
竟是如此?可他心中困惑,他自问自己命中不见贵人,这吊命于他的老神仙,又是从何处来的?莫不是同他祖上有缘?或是那投胎转世的报恩故事?
“莫乱想,老夫同你之间,并无瓜葛。吊命于你,不过是有话要问。”
紧张,太紧张。
他生前求神,求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悔不当初。
却不曾想死道途中,能遇见神仙发问,惊喜难料。
“老夫问你,可后悔寻神仙?”
他不作思量,应声答道。
“不悔。”
“可后悔无念家人,弃离亲朋?”
他亦不作停顿,吭声答道。
“极悔。”
“人若有来生,方晓圆满美,不过那也是来生了。老夫最后问你,如今死到临头,可后悔自己无情无为,虚度一生?”
这次,他停了许久后,才有应声,答道。
“月有阴晴圆缺,花难完美无瑕,我…无怨无悔。”
说完这一句,他像是卸下来如石头重的包袱,彻底松口气。
“说的还算真诚,那,你可真想死吗?”
为何,要这么问…
“我…不想死…”
“若是有命,可再念神仙?”
“一命以敬神,今生难忆仙。”
说的还算果决,真人抚须笑道。
“那,老夫便让你再活半生,养家报恩。”
生生不息之气,灌溉涌入鼻腔。
“您,您为何要这般帮我?非亲非故…”
“为何?”
真人挥袖,乱动水曲作画笔,顷刻点墨定楼台。
好一副仙庭美景图,好一尊威武高神将。
既是流水作成,依旧让他心颤。
“老夫乃天上命星,自图圆满,无论是为善为恶,帮人害人,不过是图一时的痛快罢了。”
这,生死大事,怎能如此随便?
“老夫有能耐随便,怎么,你不服气?”
好好的仙风道骨,瞬间烂成地痞流氓。
他可不敢点头,只是躬身拜恩。
“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当…”
“去去去!”
不等他讲完,就被那真人粗俗的打断。
“老夫可不喜这些,行了,你快醒吧!这次,可别再被虚妄迷乱了眼睛,一定要珍重眼下啊。天有轮转日,人无回首时,一旦错过,可就真的来不及喽…”
他还想再问,可眼前风景却已经是落墨入水中,散尽了烟尘。
…
孙思瑶刚睁开眼,就见吴管家脸。
“公子!公子啊!”
“小点声,还没死呢…扶我起来…”
被搀扶着起身后,左右张望一眼,万幸,没引动太大风波。不过也没瞧见那梦中的真人身影。
只是一场梦?
此刻吸口气,只觉周身后劲充盈。
整个人如同新生一般,若说只是做梦,那才是妄谈。
不过,既然真人无意,便不强求表示了。
“公子,这,要接着作舞吗?”
“不舞了不舞了,把阵仗收起来,咱们回家。”
吴管家这下高兴了,呼喊着忙活起来,孙思瑶见客江湖畔,嗤笑道。
“人呢,就是欠呦~”
……
“嘿嘿,先生,我这唱的还行吧!”
“倒是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般藏起来的本事。”
陆小七傻笑,又说道。
“那先生,您觉着那位公子哥,真的能改过自新吗?”
“怎么?要老夫救人的是你,如今后悔的,也是你?”
陆小七努着嘴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先生您说的,人心自古多善变,不记恩情多念仇。所以我才担心嘛,要是那公子哥一回去,待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又寻思着去找仙人,那您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你小子,就是想得太多,不过今儿个,你倒也说了句对头话。”
陆罄竹抚须笑道。
“咱呐,只顾着眼前事,就已经忙不过来了,至于那公子哥,他既然已经离开,便跟咱们没关系了,若有缘再见,那等到那时候再说也不迟嘛。”
陆小七愈发无语,都要翻白眼了,说道。
“先生,您果然好随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