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江湖水神庙。
规模很大,远远瞧见那楼宇,就忍不住让人想吟诗一首。
古庙依青嶂,行宫枕碧流。水声山色锁妆楼。往事思悠悠。
**朝还暮,烟花春复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古人云,就是有风度,比他半吊子胡说八道好多了。
走道近前,又见大牌。
上表黑墨写大字。
“北方镇天大将军庙”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垂,写草书。
“水江神三十九座台”
跨步入门中,鼻感清香,耳闻悦动。
“先生,这声儿可真好听,是鸟叫吗?”
“哈哈,许是虫子也说不定呢。”
“先生,您尽唬我,光是虫子耳边念,哪能有这般声大?”
陆罄竹笑而不语,这臭小子还是年轻,等到蚊虫翻飞,蝉鸣舞月,非叫他尝尝虫儿飞的滋味,那歌声嘹亮,所见者,无一人能忘,便是只被人提起,也会胸腔涌激情,表情作丰富。
“先生,您看那儿!”
望着那墙头,踩着瓦片走。
白里透着红,两耳甩招风。
“先生,那是个什么动物啊?”
“不知道,可能是黄鼠狼吧…”
陆小七无语道。
“先生,您就念着那小家伙听不懂人话吧,要不然肯定会骂死您的!”
“你小子,怎么看不起黄鼠狼?你可知闻俗语,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先生,这又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也是名声啊,能扬名万里远,就已经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了。”
“啊!先生您瞧,它钻进庙了!”
见那小东西,纵深从墙头跳到地上,一溜烟,就如会动的水一样,跑进那庙堂之中,动作倒是挺麻溜儿,莫不是某些精怪?
“先生,您说它是不是跟咱们一样,跑来拜神的啊?”
“也有可能只是饿坏了肚子,想跟通天江神借一顿饱饭。”
“我要去看看!”
那是自然,来都来了,不进门岂不是脑子有坑?
踏进那供奉神像的店内,抬头却只看到一块红布。
“唉?怎么找不到了?”
左顾右盼,哪里有刚才的小东西…
“那便别找了,过来,上香!”
“哦…”
烛火点香头,青烟见神意。
我心自祈愿,岁岁平安京。
“先生,为什么要给通天江神的神像头上,盖一块红盖头啊?”
“可能因为这通天江神,是个女儿身,正在盼出嫁,所以就披上这红盖头,做好随时的准备,深怕误了时辰,耽误那喜气迎门。”
“大胆!!”
一声惊喝,把刚点头迎合的陆小七吓得跳起来,就在头上,身上披红,迎风抖动。闻听耳边,历声呼喝,连绵不停。
“大胆凡人,竟然于庙堂之上,狠念神尊,该当何罪?”
显灵啦!神像居然显灵啦。
“先,先生,咋办啊?”
陆罄竹摸摸陆小七脑袋,笑道。
“你好大胆,居然敢吓唬老夫的侍剑童子,又该当何罪?”
“凡人,你这是找呀!”
话还没说完,就听惊呼破。
耳边动尖锐,庙堂起春风,
那勾魂的浪线做钓头,一扎再一勾,用力一蹬拽,绵软捏在手。
那不知道是个啥的小东西,任由陆罄竹拿捏手里,扭来扭去试图摆脱,可只是做无用功。
挣扎逃不了,只看到陆罄竹笑的欢。
“老夫年纪大了耳背,刚才没听清楚,你同老夫再重复一句!”
小玩意儿吞咽口水,似挤出来笑容,兽开人言道。
“小,小的刚才是赞您老人家神仙风度大不得了,可绝对没说您得坏话,绝对没!”
“哦?那老夫又听你叫大胆,又怎么说呢?”
“那,天老爷作证,那是江神爷爷斥问您,跟小的没关系啊…”
陆罄竹看那神像,解开红布头,见一尊威严。
却不是兽首人身,而是一位面目威严的青壮。
“喂,通天江神,可是你方才要问老夫的罪责?”
那神像威严,却也不能开口说话,陆罄竹又转向那瑟瑟发抖的小玩意儿,说道。
“哎呀,这江神却不应答,看来只能让你来担这责任了!”
小东西都要吓哭了,呜咽道。
“神仙神仙求您了,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的…”
“先生,不然放了它吧,看着怪可怜的,而且就这点肉,塞牙缝也不够啊。”
这话说的小东西哆嗦得更厉害了。
塞牙缝,好可怕的词啊!
陆罄竹笑道。
“老夫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被吓得惊魂,就这么揭过不问了?”
“那肯定是不能够的!先生您的教导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孔夫子说。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该算的账,一定要清算干净,免得有时候,冷不丁就被惹火烧身了。
……
“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陆小七大方的摆摆手说道。
“可一定要长记性哦!其他人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的…行了,你走吧!”
听到这话,小东西拔腿就跑,果然速度快的惊人。
见小东西跑没影后,陆小七突然问道。
“先生,您说这通天江神是不是大方过头了?居然任由那小家伙骑在他头上?”
陆罄竹抚须笑道。
“这话你刚才不问个清楚,反而向老夫寻答案?”
“嘿嘿,这不是忘了嘛,现在也没办法把那小家伙逮来了,毕竟谁知道那小家伙,现在已经跑去哪儿了…”
陆罄竹望一眼神像,说道。
“许是这通天江神,早就没了吧。”
“啊?做神还能死啊?”
“你小子尽说胡话,人有生老病死不可逃,兽有灾荒命乱无处躲,怎么轮到神,就得开一条别路?更何况,这通天江神本相,不也是妖怪之列?”
陆小七努着嘴说道。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头,这神说没就没,也太…”
“老夫可没说,这通天江神死了啊!”
“啊,您,您…”
陆小七半天才挤出来一个词。
“您这是倚老卖老!”
陆罄竹抚须笑道。
“老夫可是说的实诚话,你这臭小子,可不能自己不小心跳进坑里,就觉得是老夫推手,把你拍进去的!”
“那…唔…那您又是什么意思嘛…”
“老夫只是说,这通天江神,可能不乐意做神了,归了自由身,所以,便是宵小头上跳,这早就神位空缺的神像,肯定没反应喽。”
人间之神,江河水神,山神土地,乃至于城隍庙住,也不过是一个身份,一处职位罢了。
跟那贩夫走卒,朝堂耍戏。
本质上都没区别。
干的不痛快,那就不干了呗。
“那…这通天江神为什么要走呢?见这庙宇繁华,想来江神备受民爱。若真的走了此刻又去了哪儿?”
“你小子,仔细看看!”
陆罄竹指道。
“若真的是繁华,又岂能庙中无人守?供台两空空?”
“啊…也,也许是收拾的勤快,或者,咱们来的凑巧…”
陆小七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明明是无关自己的事,为何心中,却感到如此的寂冷…
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实则空洞渗人…这,真的好吗?
陆小七看一眼那神像,想到那威严神像,可能也是内在空空,甚至这副尊容,都是胡编乱造…
想到这些,他便毛骨损然,背脊生寒。
一只温暖的大手,熟练的按在他头上。
“莫想了,既然香已上,咱们也该走了…”
“先生!”
却听老人高声似唱,朗颂道。
“不梳头,不洗面。
馁在其中,吃饭心怀倦。
无病闲眠身懒转。
有客来寻,问著仍慵喘。
不烧香,不礼念。
落魄婪耽,酬了今生愿。
日用不勤功怎见。
紫诏来宣,大道无为显。”
古人云,言之有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