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小圣贤庄,伏念今天起得格外早,相对于平时,他今天把自己着重打理了一番。
看着铜镜里装束严谨的自己,伏念微微松了口气,昨夜,冠军侯麾下那名浑身都流露着阴气的男人找门来,让他今日去城守府,共商儒家入咸阳之事。
想到这里,伏念眼里就流露出复杂,自从昨日那份道德神学被众人传阅之后,对于百家学堂一事,小圣贤庄内再无人反对。
但是伏念的心里,却有些纠结,加入大秦一方,虽说如今大秦囊括九州,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但是大秦的行事风格却让伏念很不喜欢,太过霸道,而且,太过残了!
始皇帝稍有不满,便是血屠百里!
那位冠军侯,更是随随便便的就屠灭了墨家满门!
他很忧虑的是,若是儒家有一天,失去了大秦所需要的的东西之后,会不会瞬间就被弃之如敝履!
想到这里伏念幽幽一叹,师叔荀子是不会管这个的,在那位圣人眼中,这份道德学说推广开来,儒家就已经永远的存在这个世界了。
但是伏念也好,诸多儒家子弟也好,他们的境界并没有荀子那么高超。
他们更注重活着!
基于这一点,虽然对赢辛的手段很敬畏,伏念的心底也潜藏着几分不信任,而佐证,便是他桌旁的叫花鸡。
这份叫花鸡,是雨化田特意叮嘱他带的。
虽说伏念不知道赢辛从哪里知晓了小圣贤庄伙食,但是他也不太在意。
庖丁的身份,根本没有暴露的可能。
很多年前庖丁就来了桑海,一直开着有间客栈,之前墨家灭门时,庖丁也没有回去过机关城。
然而,伏念不知道的是,庖丁偷偷收留了端木蓉!
再收拾了一番后,伏念就带着几名弟子乘着车撵前往了城守府。
朴素的车撵缓缓停在了城守府前,伏念说清来意后,他很快就被带到了城守府内的一间偏殿里。
几名弟子被留在了外面,伏念坐着等了一会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连忙起身。
赢辛走入殿内后,伏念就恭敬道。
“见过侯爷。”
“免礼。”赢辛淡淡道,说着,他顺势坐到了主位。
看着伏念一脸恭敬的坐下,赢辛看了看伏念放在桌的油纸包,他眼眸里流露出几分玩味,缓缓道。
“伏念庄主,本侯今天叫你来商量的事,你清楚吧?”
“回禀侯爷,在下已连夜拟出了一份名单,还请侯爷过目。”说着,伏念就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
虽然他心中念头对赢辛和大秦有着不信任甚至想要找机会分道扬镳,但眼下,赢辛交代他的事情,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办好了。
昨天晚,伏念便把小圣贤庄内学问最为杰出的弟子给列了出来。
但是赢辛却没有接过伏念手中的名单,而是看着一旁的油纸包道。
“这个不急,久闻小圣贤庄的厨子厨艺非凡,且让本侯过过馋瘾先。”
他话音落下,雨化田就走到了一旁打开油纸包,顺手拿出了银针之类的测毒用具。
伏念微愣,但是也没多想,毕竟这件事已成了定局。
油纸包打开,一只色香味俱佳的整鸡就出现在了殿内,其味飘香,大勾所闻之人的馋虫。
雨化田神色冷漠的抬起手中的银针插了进去……
嘶!
一道滋啦的蒸发声中,雨化田神色立变,而后他火速抽出了银针,这根银针已然变黑!
“来人!!!有人谋刺侯爷!”雨化田当即历喝,手中单刀出鞘!
一名名东厂番子立刻鱼贯而入!
森寒的杀意瞬间锁定了伏念!
措不及防看到这一幕,伏念整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看着雨化田手里的那根银针。
那深到发黑的毒意,让他心里一片凉意,只觉得眼前有点发黑!
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庖丁坑他!
“伏念庄主,你可不可以跟本侯解释一下,这个鸡,是怎么回事。”赢辛淡淡开口,他的眸子流露出冷意。
虽未怒,但是冠军侯的威势油然而生!
伏念的后背瞬间浸湿!
他一瞬间就想出卖庖丁,但是出卖了庖丁,无疑就是出卖了诸子百家和反秦联盟!
之前张良在咸阳,不过只是投降而已,但是并没有做过对不起诸子百家和反秦联盟的事!
如果他在这里开口,固然能保全自己和儒家,但是庖丁一死,墨家最后一名统领身亡。
墨家灭门的这件事,儒家注定会扮演起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这个名声一污,那是要遗臭千古的!
冷汗如同瀑布一般在伏念后背流下。
他不能背这个锅!儒家不能背这个锅!
但是看着赢辛那冷峻的面容,伏念知道,给不了一个解释,今日不但他不要想走出城守府,就连小圣贤庄,也走不出桑海!
就在伏念心里犹如一块巨石压着的时候,赢辛淡淡道。
“看起来,伏念庄主很为难,算了,本侯也不是一个为难别人的人,雨化田,去把做这只鸡的人抓回来。”
“如果他有同党,也一并抓回。”
“诺!”雨化田领命,而后迅速带着百东厂番子离开了城守府。
看着领命而去的东厂番子,伏念眼眸里已然是急的打转,他想说点什么,但是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忽然,他发现,自己现在不论说什么还是作什么,似乎都已经晚了!
自从他踏入冠军侯府开始,他好像就完全失去了选择权!
想到这里的伏念脸色一白,看着坐在主位面色风轻云淡的赢辛,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如果,如果赢辛提前就知道了庖丁是墨家之人的话……
那对方这是要逼他亲手杀了对方啊!
这是要让儒家彻底下水,被拖入大秦的战船,一有反心,则天下之大无立锥之地啊!
自古论迹不论心,一旦他干了这事,儒家,再无回旋余地!
伏念的脸色煞白,他死死抓紧了椅子扶手!
他要如何破局!
看着伏念,赢辛心中冷笑,他早就看出来了儒家内部一众人等的问题。
他就是特意给伏念制造这个局面!
他要逼着伏念亲手杀了庖丁和端木蓉!
染了这样鲜血的伏念和儒家,再也不会被诸子百家接受!
此后若是被大秦抛弃,那么天下间,便再无儒家立锥之地!
赢辛的神色里流露出睥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此才方为霸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