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白天赶回来了。

她的人格箱景是一条纯白色的美人鱼。

美人鱼的姿态优雅，眼神平和。白到发光的头发，仿佛一段上好的丝绸，柔顺地漂浮着。

她的肌肤细如白瓷，腰部以下是覆盖着翻着微微银光的鱼尾，波光“麟鳞“。

美人鱼双手持一个竖琴，随着琴弦拨动，一串串气泡飞驰而出。

这些气泡围绕着这条美人鱼，越聚越多，飞舞旋转着，逐渐形成一块以泡泡为主体的领域，这领域就是箱景的范围。

白天站在美人鱼的后面，她看向季乐。

美人鱼也看向季乐，然后随手拨动了琴弦，一串泡泡飞向季乐，将季乐也包裹在泡泡箱景的保护范围中。

“多谢了。”季乐说。

“是我的疏忽，我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前台，你没有箱景保护。”白天礼貌性的微笑着，她的神态和美人鱼如出一辙。

那位浑身长满触手的客人见到美人鱼出现后，便不断向后退去，似乎很惧怕白天的人格动物。

随着泡泡箱景的范围越来越大，那位客人也被逼到了餐厅的门口。

他不甘心地摆动着触手，最后从门口退了出去。

“呼——”白天松了一口气，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将人格动物和箱景收了回去，仿佛她从来没有将箱景释放出来一样。

“美人鱼也可以成为人格动物吗？不都是普通的动物？”季乐的精神也放松下来。

“我也不清楚。”白天摇了摇头“人格动物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能用就行。”

她将掉落在前额的头发塞到耳朵，卷起袖子，眼神看向周围的环境，似乎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反正我也没听说过美人鱼形态的人格动物。”

眼镜李站在季乐的旁边，眯起眼睛，眯到面颊的肉挤在一起，几乎看不到眼睛。“而且，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当然可疑，这位同事的身上充满了矛盾。

第一个矛盾就是，那条美人鱼和白天的神态气质太像了，很难不让人相信，那条美人鱼就是白天的人格动物。

但特殊专案组成员所使用的人格箱景，都是其他死者留下来的才对，专案组成员只是利用了死者的箱景，而不是真的将自己的人格动物和箱景生成出来。

毕竟，通常情况下，只有已死之人才有机会生成箱景。

白天，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可能将自己的人格动物生成出来吗？

类似之前引进季乐进入治安部的克雷格，他的箱景就是一个军火库，这个军火库箱景是另外一个死人的，不是他自己的。

季乐回忆着克雷格释放箱景的场景。

歌姬朝颜献上了一曲沉浸感极强的曲子之后，将剧院的观众都锁进了自己的箱景中。

关键时刻，克雷格出现，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件放满军火武器的房间，这个房间一点点蚕食着朝颜的剧院。

等等！

季乐有了新的发现，他发现了白天身上的第二个矛盾点。克雷格在释放箱景时，似乎没有人格动物出现。

也对，军火库箱景是别人的，而那个人的人格动物已经随着本体消失了，克雷格只是借用箱景本身，他自己又没死，触发不了自己的人格动物，所以最终显示出来的，只有一个军火库箱景，没有任何人格动物出现。

理论上，白天只可能将泡泡箱景生成出来，美人鱼不太可能出现的。

除非有什么季乐完全不了解的信息，他无法通过已知的内容推断出白天的情况。

矛盾的地方太多了，他对箱景和人格动物其实也是一知半解，还有很多谜团他解答不了。

“特别专案组还真是卧虎藏龙。”最终，所有的疑问，化为一句意味深长的感叹。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白天眨了眨眼睛。“交换一下情报吧。”

接着，季乐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给了白天。

“也就是说，是因为你烹饪汉堡的技术不佳，才导致客人发怒，变成了怪物。”白天总结了一下。“我们倒是可以换换，我在这里工作有一阵子了，烹饪技术应该稍微比你好些。”

“说一下仓库里的发现吧，你去了那么久。”

季乐皱了皱眉，他在家天天自己做饭，烹饪技术哪里不好了，他只是缺少练习！

“仓库里有大量的食材，新鲜食材，天然食材，很珍贵的那种。”白天说。

“虽然这家餐厅是菲利普旗下餐饮公司的，但我不相信他们会舍得将这么好的食材供给这个平价餐厅。”

“都有什么种类？”

“大量的生菜，普罗旺斯西红柿，还有很多活着的螃蟹，我只在教科书上见过的那种大闸蟹和梭子蟹。”

白天到处走了走，先蹲下查看了报废的前台，又在后厨巡视了一圈，目光在放在岛台上的菜谱停留了几秒。

“是制作美味蟹黄堡的原材料了。”季乐回答。“仓库应该也在箱景的范围中了。”

正说着话，报废的前台开始自动修复起来，那些碎木头渣，断成两节的板材漂浮起来，飞向前台的残骸，融合着拼接着。

短短几秒钟，前台桌子就变得完好如初，仿佛没有经受过任何破坏。

“箱景的主人干的。”季乐只来得及这么想，第二位客人就从门口出现了。

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学生走了进来，找了靠墙的空位，目视虚空，开始虚拟菜单投影上，点起餐来。

[一份美味蟹黄堡套餐，一串烤章鱼。蟹黄堡不要番茄，烤章鱼多放辣酱。]

“我来做蟹黄堡。”白天立刻忙碌起来。“但问题是，我从来没在菜单上见过烤章鱼这道菜，甚至我们都没有原材料。”

“原材料，这不是现成的？”季乐看向后厨的地面。

几截触手正擦着地面，扭曲弹跳。

“你不会是想用上一位客人留下来的……呃，躯体？”白天绞尽脑汁想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没错，虽然那位学生在这个节骨眼点这道菜很可疑，但送上门的生意和食材，我们也不能临阵脱逃。”

季乐挽起了袖子，拿着砍骨刀，走向了那几段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