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个人都能遵从按劳分配的法则,就不会出现一些成天想着不劳而获或者是通过“走捷径”,不惜与法律和道德站在对立面的畜生们,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他们一天天不断在法律和道德的底线上拉扯,和遵守规矩的人站在对立面,对社会造成巨大危害。
往浅了说,就是被利益蒙蔽了眼睛,唯利是图,金钱和享乐至上,更进一步的说,就是对自己没有责任心,对人的社会性没有责任心,对自己所处的时代、领域、阶段没有责任心。
江筱禾说道:“要不是现在21世纪都过了几十年了,往前再推个几十年,我真想甩下手里的工作去乡下种田。”
在那个时候,虽然科技不够发达,娱乐手段不够丰富,经济也没有像现在繁荣,但生态环境优美,小家小户可以自给自足,不用成天朝九晚五逼自己一定要按时打卡上下班,只需遵从大自然的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种菜,吃吃瓜,烦恼没有那么多,人际关系也没有那么的复杂,简简单单地活着多好。
偶尔出现几个人人喊打的贼,就四方邻里团结起来抓到官府去,还这社会一片安宁。
可社会学之所以成为一门复杂的学科,正是因为人本身就是社会的人,是复杂的人。
科技的进步是人类深层意识的觉醒,复杂的人只会变得更复杂,一切和人相关的事或者物也都会随之变得更为艰涩、复杂、纠结,如乱麻。
江筱禾知道,她的想法不切实际,哪怕是时间真的倒回几十年,她也不会过着如同自己所想一般单纯简单的生活。毕竟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没有平淡没有平凡,有的只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考验和磨难。
就像系统分配的任务一样,你若完成,就有奖励;你若不能完成,那惩罚将随之而至。当一个任务结束后,下一个任务就又无缝衔接,无论成败,喘息的机会总是很珍贵,因为上一个任务和下一个任务之间的小憩总是十分短暂,甚至没有。
可有的时候又会像江筱禾现在所遭遇的情况一样,一直在进行的任务忽然说没有就没有了,下一个接续的任务迟迟不来,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和努力的目标,忽然就让人浑身上下泄了劲,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江筱禾从来不甘愿做一个“闲人”。
除了在不断的进步之间获取片刻的喘息和小憩,人总要尝试着做些什么,完成一些目标,把这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的人生有意义地充实起来,不让珍贵的时间虚度,不让珍贵的年华无故流逝。
“傅柯宇,既然我来都来了,你作为现当代知名资本家,不充分地人尽其用对得起你资本家的名号吗?”江筱禾说道,她希望进玉石部,因为只有这个部门才能和他们如今面对的处境挂上边,或者说离得更近,她也可以更加地接近真相,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总览全局,为自己谋求生存之法。
但傅柯宇显然对她的话表示不认同。
“江筱禾,不是所有‘累积资本’的操作后面都是资本家在操控,我对自己的性质把握得十分清楚,我不是资本家。傅式的每一个子公司、每一个业务,不是单纯地为了盈利。我做剧场,是为了在世界大舞台融合和推广中华文化,我做玉石,是为了赢回国宝扬我国威,我做餐饮,是为了宣扬和传承中华传统饮食文化,傅式旗下这么多子公司,每一个公司都为社会提供了数以千计的岗位,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各个平台问一问,哪怕是最基层的窗口人员、安保人员、保洁人员,他们在我傅式可吃过一次亏?傅式可不像你们那种合资和外资企业,对不起自己人的事情,我从不屑做。”
傅柯宇这一长段话说得行云流水,气都不带喘的,没有排练过的痕迹,底气十足,江筱禾很容易就被他言语中透出的气势给征服,可对其真实性还是持有怀疑的态度。
“傅柯宇,你要是不压榨劳动力,车库里那些豪车和锦城那么多套资产是哪里来的?”江筱禾反问道。
傅柯宇高傲地扬起下巴,道:“江筱禾,你知道,只有有良心的企业和又有智慧的企业负责人才会一直盈利一直赚,我所有的资产都来的干干净净,你若想查,请自便。”
江筱禾表示不信。
这个世界哪里会允许那么干净并且大笔的资产存在?资本的背后的藏污纳垢岂是一般人能够窥见的?
傅柯宇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加上一句:“当然,我指的是我接手后的傅式;另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要和我玩阴间的招数,我必不可能把阳间的气息带给他。”
得,这话可不就间接证实了江筱禾的猜想嘛,既然人是社会的人,那么人与人之间的交易也算是社会的交易,凡是和社会学扯上关系的东西都不会是简单单纯的东西,更何况其间又牵扯着巨额资本下的巨额利益。
听傅柯宇这种说法,虽然他主动控制傅式走良心路线,做品质产业,但在受人拉踩、与人博弈之间也没少干那些黑事坏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全锦城找不到比我傅式员工待遇更好的企业。”傅柯宇说道。
江筱禾对他傅式是不是全锦城对员工待遇最好的企业,她承认,自己不应该把傅柯宇和资本家简单地划上等号,因为傅柯宇除了败家一点,从生活中的其他行径上来看,尤其是他经营傅式后面影射的推动传统文化更进一步的观念上来看,他和资本主义的思想的确格格不入,他属于锦城这篇大好的河山。
“傅柯宇,我收回刚才的话,并向你致以真诚的歉意,但是你可以让我稍微忙起来一点吗?”江筱禾道歉的态度十分诚恳,解决问题的指向和目标也十分的明确,他可不能让她的时间就这么空耗着,她手里得有点有意义的事情做。
就在这时,放置在书柜旁的立式复古雕纹大座钟“Duang”地一声撞响了。
江筱禾哪听过这样的声音,厚重又响亮,古朴又沉着,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那边望去,一边望一边说道:“傅柯宇,该不是你的办公室也被人装了什么机关吧?这怎么,还能有短箭从哪个机关里面发射出来?”
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装的,不仅嘴巴上发出了质疑,在行动上也十分遵从自己的内心,原本在桌子这一侧的江筱禾在座钟撞响的那一刻,余音还未消的时候就一个箭步走到了傅柯宇身旁,甚至调整好了角度,整个人都躲在了傅柯宇的背后,也许是想着这堵宽厚的人形墙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她挡住不知会从哪里发射出来的暗器、让她的小命多活一会儿吧。
一声“duang”响之后,紧接着又响起了第二声、第三声……
见傅柯宇浑身放松,回头看她的神色也变得十分嫌弃,饶是江筱禾神经再敏感,也察觉出了这番举动的不对劲。
“这……不会只是时间到了12点的提示音吧?”江筱禾尝试着抛出一种看上去完全说得通的可能性,但傅柯宇只是摇摇头,道:“当然不止。”
原本已经从他身后跨出了半步的大长腿又忽的缩了回去,江筱禾刚刚放松的神经忽然又绷紧了,她连忙问道::“不止?那还有什么?”
傅柯宇看都没看她一眼,居然也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江筱禾被他抓住手腕一掌带到了傅柯宇身旁,与他并立而站。
“除了提示时间到了12点,还提示我……现在是我们,午餐的时间到了。”
……
“那什么,其实我平时胆子挺大的。”
在从办公室到餐厅的路上,江筱禾一直尝试着跟傅柯宇做着以上解释,可无论她怎么解释,一切在她刚才已经形成的举动中都显得十分的苍白和无力,换回的也不过是走在前面的傅柯宇一声“哦?”,或者是“嗯?”,有的时候也会是“呵”。
江筱禾跟在他后面,虽她人不矮,但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大截,傅柯宇昂首阔步,仿佛他是主宰着这栋建筑物里一切的神,趾高气扬,和这样的他比起来,跟在后面的江筱禾就像只小跟屁虫一样。
明明可以坐直达电梯,但傅柯宇偏偏走的是扶梯,一路上诸多见到他的员工都对他退避三舍。
跟在身后的江筱禾显然也发现这一点了,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从众吧,江筱禾也立马退后三步,和傅柯宇拉出一定的距离,同大众一样,整整齐齐地与他划清界限,真正做到了“退避三舍”
。
谁知傅柯宇却炸了毛。
好在他首先对着发火的不是江筱禾,而是迎面走来明明已经看见他却正是因为看见了他而立刻掉头想要绕路行走的员工甲和员工乙。彼时傅柯宇已从扶梯上走了下来,见那两人狗狗祟祟掉头,血盆大口一张就叫住了他们。
“站住!”
只见走在前面那两人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腿就跑,像见了鬼似的,转眼就被吓得没了踪影。
见证了整个过程的江筱禾先是吃惊,然后眼见着傅柯宇的耳根子变成诡异的红色,最后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归笑,她还忍不住在添油加醋地问道:“哟,傅柯宇,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你没有压迫员工呢?你平时要是没有压迫员工,怎么他们一见着你就躲呢?”
此时的傅柯宇还走在前面,听到江筱禾的揶揄后耳根子又红了一半,他回过头来,满眼嗔怒地瞪了江筱禾一眼,试图阻止她继续发言,并且在阻止她发言的基础上,试图威胁她把刚才说过的话收回去。
要是真收回去,江筱禾就不叫江筱禾了。
“喏,傅柯宇,又来两个,你康康。”江筱禾示意他,迎面又走来两位他的亲亲好员工。
这回是两个小姑娘。原本傅柯宇回头看江筱禾的时候,她们并没有看清楚人是谁,而当傅柯宇听见江筱禾的提示把头回正之后,肉眼可见地,两位小姑娘前进的脚步同时顿了一下,并且双人同步向后退了一步,这模样看在江筱禾眼里,觉得特别的耐人寻味,甚至有些滑稽,当然,滑稽的并非这两个小女孩,而是走在她前面昂首阔步,前几分钟还在说自己对员工如此的好、待遇如此的优秀的傅总傅老板。
两个小姑娘平时少有见到傅柯宇的时候,受传闻所累,她们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一时间在原地干愣着也迈不出步子,两人小声地耳语着: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和傅总的眼神对上啊。
还是已经走进的傅柯宇率先开口跟她们打了招呼:“你们,中午好。”
这,这是传闻中一言不发就吃人的傅总?是传闻中人见人愁鬼见鬼愁,见谁都不甩好脸子的傅总?是传闻中“别靠近我,靠近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的傅总?
嘤嘤嘤,这也太亲和了吧,和传闻简直大相径庭呀。
两个小姑娘因为眼前的反差受到了比较大的打击,还是高个的女孩反应快一点,推了推隔壁姑娘的胳膊,两人才一起答道:“傅总,中午好!”
傅柯宇很疑惑,怎么,他平时做了什么事情,怎么这公司里从上到下一个个看上去都这么怕他,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反派角色一样,他忍住了向她们询问原因的念头,为了营造一个“优秀老板亲和友善”的人设,又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吃了吗?”
……
这回是江筱禾先楞住了,这和老锦城胡同巷子里手拿蒲扇,穿着白色棉布卦背心走街串巷的老大爷们打招呼的方式完全是……如出一辙。
对比此刻额傅柯宇,江筱禾艰难的把老大爷和傅柯宇这两种生物结合在一起,巨大的反差差点没让她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