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逼人的眼神让江筱禾不由地想要向身后仰去。
可她忍住了。
她理直气壮,还怕他眼神?
江筱禾回应他目光瞬间变得很坚定。
傅柯宇一言不发的样子,指不定在想些什么。
他长久的沉默让江筱禾觉得,有戏,看样子是在做最后的思想挣扎了。
这可比她预想中的好多了。
胜利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冲昏头脑,因为她一直就知道,就算她运气不错得道幸运女神和老板娘的青睐,赢得了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照傅柯宇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的低头,还说什么“不行”,就算是为了名声,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听上去也比“不行”的名声不知道和蔼可亲了多少倍。
对傅柯宇嘛,不能抱有太多的期待。
带着这种玩味的心态,江筱禾饶有兴致地看着傅柯宇,拭目以待地观望着他的反应。
而傅柯宇的反应则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眼神倒是没有丝毫的躲闪。
江筱禾想,得亏是傅柯宇,这脸皮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人在空气沉默了太久后发出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都会被无形中放大很多倍,比如此时的傅柯宇,他忽然别过了头。
他不看江筱禾了。
玩起了别的玩意。
嘿,这是当自己的赌约不存在?打算彻底做起缩头乌龟来吗?
比起用语言提醒他,江筱禾选择走到他的面前,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大,她怕疼,但在宁静的空间里面,这个声音已经足以引起所有身处同一空间里面人的注意力了。
当然包括傅柯宇,除非他不是人。
至于他是不是人…
就看他的表现了。
傅柯宇别过的头转了过来,有些恶地看着江筱禾,但不坏。
信息接收到之后,不知是心电感应是否到了位,电光火石之间,傅柯宇他开口了。
“江筱禾,我不可能不行。”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在谈论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就像和邻居在小区偶遇,相互之间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然后就交相道别,擦肩而过一样。
整个人浑身透露着一种差不多了,没什么大事儿的意思。
虽然对江筱禾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儿,但这件事说大也可以大,毕竟对傅柯宇来说不是小事,否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而他的发言又十分恳切,偏偏听起来就像是有点道理的样子,甚至是不容人质疑的那种道理。
她可给他脸了。
江筱禾就笑笑,什么话也都不说,既然他都已经这样了,她也萦绕一种不可言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秘氛围。
懂的人自然懂,就那回事儿嘛,多大点儿事儿。
傅柯宇不可能不懂的。
可表面上却看不出来。
就那点儿心思嘛。
江筱禾她终于做到了,终于做到了在不说一句话的情况下,制造出阴阳怪气的感觉来,并且还能通过不可直接出现在脸上的微表情给无限的扩大。
“我要去翡翠湾,你去不去?”
傅柯宇说到。
所谓顾左右而言他,不过如此。
傅柯宇呢,也不过如此嘛,与言而无信相比,没有担当应该是更贴切他的行动了吧。
所以她究竟要不要接招呢?
江筱禾谷做沉思。
傅柯宇看着她,就在旁边,也不坐着了,他站了起来,一副马上就要出发的样子,尽管这样,但还不是乖乖的站在那里,哪里都没有去么。
这不是做给她看的,是做给谁看的?
原想见好就收的江筱禾,见这状况,反而拿乔起来,就这么堪堪接住他的眼神,也不发一言,她到想看看,他究竟是走还是不走呢?
在江筱禾的注视下,傅柯宇恼怒地挠了挠头,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对着空气说到:“我不行,可以了吧?你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哈哈。
江筱禾发自内心地满足了。
她满意,她开心,但她就是不笑。
这个时候,眼前的傅柯宇才和印象当中那个飞扬跋扈的原有的形象重叠起来,这才该是他的本色出演,刚才那股别扭的样子怎么也和他平时的样子一点儿都不符合嘛。
还看得她怪膈应的。
这不,现在好了,还是那个傅柯宇,看着顺眼多了。
江筱禾绝对不会承认她认可傅柯宇顺眼多了这件事情的背后和他履行了自己的赌约,亲口承认自己“不行”的事情之间有任何的联系。
但傅柯宇他不允许呀。
没有得到江筱禾的回复,傅柯宇在原地左右往复走了两步,那脚下像烧出了个窟窿似的,反正就不正经地站好,偏要弄出点儿动静出来。
空气中的焦躁伴随着他制造出来的动静更加的蔓延开来。
他的食指落在大腿旁边的裤缝上,在上面焦躁地没有规律地拍点着自己。
“江筱禾,这不过是个赌约,你如果当真你就输了。”
他不解释还好,这种焦躁说不定哪阵子就随着江筱禾的心情转好而烟消云散了,但他偏偏就提了,还解释了一嘴,这解释的口才和他平时相比简直不知道降低了多少个维度,看不出有任何精明或者独到的地方。
江筱禾听了,对他说道:“哦,那你就当是我输了吧。”
反正就是耍嘴皮子功夫,没动什么真格。
到底是谁输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非要反咬她一口,那也就算了吧。
他装瞎她又不瞎。
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江筱禾也不跟他较真,就当是管着他了。
“走吧。”
她抖了抖自己的衣摆,精神百倍,十分神气地对傅柯宇说道。
傅柯宇胸口往上面一提,眼看着一口气已经提到了胸口,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
江筱禾整暇以待地望着他,似乎想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而傅柯宇话都临到嘴边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胸口又沉了下去,忽地改口道:“我又不想去了。”
???
说去的人是他,说不去的人也是他。
他第一次说也就算了,这是他第二次说要去,上一次是被江筱禾给劝住了,这一回是自己说的不去了,这两边倒的架势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上辈子其实是颗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只见傅柯宇在江筱禾的注视下,拿出了那个对讲机,对那边的人说道:“作为专业人士,你们可以适当向他们提出建议,场地该怎么布置、东西该如何摆放,拿出你们专业的水准来,去说服那位女士。”
俗话说的好,打蛇打三寸,擒贼先擒王。
既让现在的场面是老板娘一手造成的,那么解决老板娘就成了当前最为紧要的问题。
不过……
该着急的明明应该是那帮芙蓉镇的人,还有季老板,关他一个收人钱财只提供场地的人什么关系?
很快,江筱禾的疑问被傅柯宇在电话之间的讲话中解决了。
“别等到时候通稿一出来,看到这场布置奇差的展会竟然是在翡翠湾办的,拉低了我们的整个层次,和专业的水平差距太大,还不让同行看了笑话?”
傅柯宇的表情十分严肃,似乎这真的俨然已经成为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怪不得在这儿坐不住,是在担心这场会的通稿上了媒体,一些体现出不专业的东西流露了出去,败坏了他们的名声,影响了他们的定位,在日后的商业合作上产生不良的影响,导致收益降低的不良后果。
可他为什么又不去了呢?
这个男人的心情真是像来了大姨夫一样,阴晴不定,比她还善变。
结束对讲之后,傅柯宇对江筱禾说道:“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于是,原本应该驶向翡翠湾的车子转向了医院。
“他醒了?”
在车上,江筱禾和傅柯宇并肩而坐。
傅柯宇点点头,“恩,昨晚就醒了,过了今天的观察期之后,情况就稳定下来,可以接受我们的探视。”
他口中的人物正式碧生。
这可真是巧了。
原本芙蓉镇这条线就是为了在碧生短期之内无法清醒的情况下被他们照过来替代的线索,现在,眼看着他们的展会就要开始,已经在布置会场了,碧生竟然也在这个时候奇迹般地转醒了。
都说好事成双,直觉告诉她,这一回,他们的线索一定稳了。
“我们要弄清楚,碧生家里那块原石到底是哪里来的,之前的委托人让他利用原石做什么,那天的盗抢者又在现场做出了哪些举动,暴露出哪些线索。”江筱禾说道。
傅柯宇却驳回了她的说法。
“我们的探视是有限制的,他作为恶性伤人事件的受害者和目击者,现在正受到保护和隔离,想要问出这些东西,在当前的情况下可能性不大。”
江筱禾的雀跃心情并没有因为傅柯宇刚才的说法而低下去。
尽管不一定能从碧生身上问出什么东西来,但他能够清醒和好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认可了碧生就是他们的朋友。
如果他们问不出来,这不还有芙蓉镇的线索兜底吗,那边的胖哥俩也还有傅柯宇的人密切盯梢,真相大白是迟早的事情,万般艰辛无所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路程已经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江筱禾猛地想起了一件事,但在看转头看到傅柯宇脸的那一瞬间又忽然忘记了。
可看都看了,傅柯宇也因为她的注目而转过头来,眼神清明。
江筱禾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时失语。
此时的傅柯宇,已然从刚才的赌约之中走了出来,身上恢复了平时的气质,不开口的时候又桀骜又高冷,眼尾稍稍吊着,眉间一股“老子天下最大”的样子,嘴角还在往外面咧。
“江筱禾,看呆了?”
……
江筱禾连忙回头看了看司机师傅的反应。
司机师傅专注开车,两耳不闻挡风玻璃后的马路之外的任何事情,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松了口气,忽然又感觉不太对。
她在紧张什么?
回过神来的江筱禾对傅柯宇说道:“恩,我想看看你哪里不行。”
傅柯宇眉梢眼尾的纹路微微有些裂开,但又在顷刻之间凭借他的高超能力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哦,那可真要让你失望了,找了这么久,一定什么都没有找到吧。”他说话间自带的尾音将这句话变得十分清亮,给人以很悦耳的感觉,但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大言不惭。
江筱禾刚想随便找些什么东西来说说他哪里不行,但傅柯宇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抢在她开口之前就又接着说道:“不然也不会呆在那里,你现在放弃还不晚,为什么一定要和正确的答案站在对立的一面呢。”
这下,她总算找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可正要说话的时候,车子停下来了。
目的地到了。
傅柯宇没等她说出半个字,就已经衣冠楚楚地站在了车门的外面。
江筱禾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他竟然已经下了车,还好端端地站在了外面?这身手要没练过几年的杂技断断是不能够做到的。
直到傅柯宇示意她也下车,并且关上了车门,江筱禾才反应过来。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人还是他们两个人。
进到医院都上了电梯了,一个人抱着礼盒的人在电梯门已经关上一半的时候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电梯闭合后,江筱禾的脑子中才电光火石般一闪——刚才在车子上忽然闪过的那个念头,她想起来了!
她示意傅柯宇看看刚刚最后进门的那个人。
傅柯宇看了,然后用眼神回应她:怎么?显然没有领会到江筱禾想要表达的含义。
于是江筱禾又背着那个人,模仿他做了一个抱着礼盒的样子。
他们这回来探望碧生,又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应该带点儿慰问品过来的事情。
“嘀——”
电梯到达了指定的楼层,里面除了他们所有的人都下去了。
当电梯再一次响起抵达的声音时,两个人已经又回到了医院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