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首咏梅绝唱,你竟然用在这等庸俗的文章上!简直是俗不可耐!”
“好诗难得,却被这样浪费,某家当真是痛心疾首!”
“你这人……你这人……这样一首好诗,用在这等文章上,值得吗?值得吗?”
一群国子监学生像是胸口堵着淤血,想吐又吐不出来,情绪十分激动。
不是,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宁时凤心里吐槽。
这群读书人,平日里自己不去想着写诗写文章,现在又跑过来骂别人把好诗用在黄文上……这又算什么行为?
再说了,这首诗本来就是抄的,不心疼,而且这篇黄文没准还会因为这首诗获得更多的关注。
这些关注可是能够换来实打实的流量的,红袖招因此生意变好了,跟鱼龙帮的而关系也变好了,以后行事没准会更方便。
这一切都是利益啊!
如果一首诗能够换来国子监的友善,那再抄几首都没问题。
一名相貌还算英俊的学子压下了众人的声音,上前拱手行礼,带着歉意说道:“这位公子,在下柳越斌,让你见笑了,实在是好诗难得,所以诸位同窗的情绪才会如此激动。”
宁时凤无语道:“你们国子监这么多学生,总不可能没有人写出过好诗吧?”
“还真是如此。”柳越斌苦笑道,“你有所不知,大唐抑制儒生久矣,我等若是想要进入朝堂,不敢写下诗词歌赋,只敢私底下偷偷作诗、暗自琢磨,不敢交流,如此一来,又怎么能写出好诗?便是此次来这红袖招,我们都是带着批判的由头来的。”
不会吧?有这么严重?这大唐的文字狱这么离谱?
还有,带着批判的理由来青楼……我咋听着那么别扭呢?
宁时凤疑惑道:“你们偷偷聚在一起,不告诉别人不就能交流了吗?”
柳越斌摇摇头:“国子监内有一支稽查队,专门查治这个的。”
宁时凤:“……”
这也太离谱了吧?大唐为什么这样子压制儒生啊?
经过一番交谈,宁时凤大概算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历史原因——大唐一统六国之前,整个中原百家争鸣,彼时不被儒生所支持的大唐最终成功一统天下,后面自然被大唐所打压。
大唐开国之初甚至还发生过类似焚书坑儒的事件。
这极其眼熟……宁时凤不愿多聊这些敏感话题,转移话题道:“诸位来此仅仅是想见我?”
柳越斌笑了一声,说道:“宁公子可知京城第一才女胡云衣?”
宁时凤摇头道:“不知。”
“呃……宁公子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柳越斌介绍道,“胡云衣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不仅才华横溢,更是貌美无双,她三岁识千字,五岁可作文章,去年春祭日时,北莽使团入京,放出豪言,说大唐诗赋不堪一击,结果被胡小姐一首青云赋压得哑口无言。”
宁时凤迷惑了:“大唐不是抑制文人吗?所以北莽应该没说错吧……”
柳越斌摇头苦笑道:“宁公子,你理解错了,大唐仅是抑制儒生,并非所有文人……只是,大多都害怕被当成儒生,所以才会让人感觉抑制文人。”
所以,就是想当官的话,你就最好不要玩诗词歌赋?
宁时凤感觉这个大唐好像有点畸形的样子。
有人补充道:“也正是如此,所以前几年有大臣上奏官家,建议官家纳胡云衣进宫侍奉。不过胡小姐当真聪慧,以诗词招夫先发制人——至今未有人在诗词一道上胜过胡小姐。”
“过些时日,胡小姐将举办一场茶会,我们想邀请宁公子一同参加。”柳越斌紧接着说道。
宁时凤挑眉:“茶会?你们就不怕国子监的稽查队?”
这类茶会是干些什么,国子监的稽查队不可能不知道吧?这些儒生平时连交流都不敢,现在居然敢去参加茶会?
是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的能量太大还是啥?
柳越斌解释道:“一个月后北莽使团入京,届时会有文武交流,诗词歌赋必定是其中之一的比试,这次茶会便是一起商谈届时的文比。”
北莽使团……宁时凤沉吟片刻后说道:“到时候我再看看吧。”
……
……
红袖招的生意突然火爆起来,这引起京城许多人的注目。
又因为这家青楼是鱼龙帮手里的,所以这让城北帮和商帮感觉到不安,毕竟红袖招生意一旦好起来,鱼龙帮面临的压力就要小很多。
此前还可以用钱压得鱼龙帮透不过气来,所以城北帮和商帮并不着急,现在用钱都压不住了,他们自然急了起来。
红袖招最顶层一间幽静的房间内,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看着下面热闹的一幕,忍不住嘲讽道:“鱼玄树,你倒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让红袖招翻身了,不过你以为我就不知道是谁让红袖招翻身的?”
“我劝你最好别想着动粗,因为那个人……你惹不起。”
小酒桌旁,鱼玄树微笑着看着他。
“即便你手里有着城北帮,身后有着严国公,那人你依然惹不起。”
那男人盯着被国子监学生围城一团的宁时凤,轻蔑道:“道门超然于世俗外,镇妖院从来不理会京城之中的事,皇城司也不会管我们狗咬狗,你难不成还想说他是官家的人?”
鱼玄树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与他交谈的男子是城北帮的帮主,名叫仇永禄。
没有听见鱼玄树回话,仇永禄面色微冷,说道:
“你应该知道,如临巷不是严国公要的,只不过是因为三司不方便出头,才转托给了我们这些跑腿的闲人。谁也没想到你敢硬抗着,所以三司又才让商帮出面……你知不知道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
鱼玄树眉头微微皱起。
看见他的神色,仇永禄话锋一转,笑道:“当然,你若是现在低头的话,事情是可以平息下来的,你应该清楚,严国公很欣赏你,他曾在酒后提起过你的名字,说你懂规矩、会办事。”
鱼玄树沉默不语。
“若是你还这样硬抗着的话……”仇永禄微微一声轻叹,“三司我也惹不起,现在他们已经催促起来了,严国公不希望我们跟三司闹得不愉快,所以我只能下点狠手了,毕竟呐,我们也只是混江湖的狗腿子。”
“你知不知道,如临巷最后一个租户项先生,他是我一直都很钦佩的人物。”鱼玄树长叹一声,看着他。
仇永禄眼神阴森地盯着他,说道:“再钦佩又能如何?他能比得上三司?能比得上严国公?”
“比不上。”鱼玄树微笑着回答,“但是,楼下那位是他的病人,你想动手可要思量清楚。”
仇永禄阴恻恻地盯着他:“老鱼,你要知道,有些贵人是真正的贵人,不是这种阴水沟里没听说过的虫子能撼动的。这些年你是不是顺风顺水惯了?已经不懂得什么才叫敬畏?鱼龙帮再强,那些贵人一纸行文便能覆灭,到时候你能依靠谁?”
鱼玄树慢慢放下酒杯,沉默了片刻,然后回应道:“我从来都只靠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