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林亦安听到有人在抽泣,微弱的女孩子的声音。
起初以为是隔壁床的陈姨,林亦安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意外的沉重。
外面好像下雨了,雨滴劈里啪啦地砸在窗子上的声音有些怪异,直到货车行过水坑剧烈颠簸了一下林亦安才清醒了过来。
手臂被反剪在身后,手腕处传来粗粒的摩擦感,鼻尖传来刺鼻的塑胶味道——嘴巴也被封住了。
昏暗的货车车厢内,借着从外头渗进得光,林亦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五六个女孩子在倒在她的身旁,皆是披头散发,手脚被死死捆住,似乎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殴打,一个黄裙子的女孩子嘴角甚至溢出一丝鲜血。
抽泣声是坐在她隔壁的女孩发出来的,女孩也是除了林亦安之外唯一清醒的,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身上还穿着校服,女孩也是车上唯一没有被封住嘴巴的,很快林亦安便明白了缘由,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女孩校服上的字——阳光聋哑学校。
命运就是如此弄人,她刚决定回家,上天就让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是的,林亦安被绑架了。
头,昏沉沉的,林亦安想大约是人贩使用了迷药,多亏她平日身体还不错,不然早同其他女孩子一样昏倒在地了。
货车又行驶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雨似乎也不下了,女孩们陆陆续续醒了过来,林亦安观察了一路,女孩们容貌各异,年龄相差也不小,眼中流露出得神色却无一不是恐慌与绝望。
伤势最重的黄裙子女孩在货车停止那一刻终于悠悠转醒,看清周身状况后,几乎是立刻陷入了疯狂,她奋力挣扎呐喊,车厢的门也在此刻打开。
天已经黑了,一束手电光打进车厢,似乎在清点人头,片刻后,林亦安听到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手电光在女孩们脸上连环打转,这时一个矮胖男人跳上了车厢,逆着光林亦安看到他手中捏着一个矿泉水瓶。
黄衣服女孩还在拼命挣扎,嗓子里还呜咽着什么,车下的黑皮男子也跟着跳了上来,想要抓住黄衣女孩。刚伸出手,女孩一个后撤,伸腿就踢上了男子的胸口,男子很明显没预料到此,一趔趄倒在车厢上。
“干!”黑皮男子怒骂,站起对着黄衣女孩小腹上来就是一脚,“他妈的小贱货性子还挺烈!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罢,抄起拳头对着女孩的脸颊就是一拳。
“我他妈叫你闹得最厉害!”
男人一拳又一拳,十几重拳下来,女孩奄奄一息,脸早已不能看。
矮胖男人似乎看得不耐烦了,“撒够气了吧?撒够了赶紧过来帮忙,天亮就走不了了。”
黑皮男子这才扔下女孩,黄衣女孩如同断了线的人偶,倒在地上,毫无生气。
男人走到林亦安面前,一把扯掉了她脸上的胶带,她叫了一声,脸火辣辣得疼,此时男人朝她小腿狠狠踹了一脚。
“安静点!”男人粗暴的捏住林亦安的脸蛋迫使她张开嘴,将不明液体使劲灌了进去,罢了转身朝其他女孩子道:“看见了吗?都他妈给老子安静点!”
其他女孩子们见状只敢默默得流泪,然后顺从的将迷药吞下。
温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身体,腿上的疼痛随着意识涣散也逐渐变得模糊,以她平时的性格,现在早该疯狂哭泣,绝望到发狂,可她此时内心却出奇得平静。
林亦安知道其中原因。
知道自己被绑架后,林亦安无时无刻都在后悔,为什么她没有听姑姑的话固执的单独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她一定要选择那套茶具作为祖父的礼物,为什么要让她刷到那条微博......
愧疚、悔恨、绝望、迷茫......
直到厢门打开,看到那两个男人的眼睛。
那是一种看死物的眼神,是的,在人贩眼里,她们已经死了。原来的世界、生活在被拐卖的那一刻开始全部消失殆尽。
这些女孩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赚钱牟利的货品罢了,他们不在乎着些货品死与活。
就在那一刻,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消失,全部转化为求生的欲望。林亦安知道,接下来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逃离这个地方。
而此时她唯一能做得,就是等待机会的出现。
......
再次醒来时只有黄衣女孩子躺在她的身边,其他女孩子却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家畜。
这次醒来后,货车行驶至少有十二小时了,其间停过几次车,却没人上来看她们的情况,此时她已有些脱水症状了,林亦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白色睡裙早已被汗浸湿,黏答答粘在身上,车内的温度似乎升高了,家畜粪便的二次发酵使得空气更加难闻,林亦安坐在角落努力喘着气,黄衣女孩一直没醒,只有胸前微微起伏显示着生命体征。林亦安没空管他人了,她不能死在这里。
祖父和姑姑大概已经知道了她失踪的消息,他们一定着急到快要疯掉。
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两个小时后,货车驶进一家养殖场。
林亦安被一盆水泼醒,站在眼前的仍旧是那个矮胖男人。
像是料定她无力反抗,男人像拎货物一样将林亦安扔下了车。
先前服下的药物和严重脱水反应让动动手指都变成了十分困难的事情,林亦安结结实实摔到地上,扬起一片沙尘。黄土也趁机侵入了鼻腔,林亦安困难的咳嗽起来。
“干,还他妈没死?”
林亦安听出这是那个黑皮男人的声音,黑皮男人拽起黄衣女孩的衣领,像提小鸡已将将她拎了起来。
矮胖男子皱了皱眉,“快不行了,趁着热乎劲儿赶紧拆了,冻起来送到X市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这些黑话林亦安虽然听不大懂,却能明白其中大致含义,人贩的话听得她毛骨悚然,她闭了闭眼睛,那些剩下的女孩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黑皮嘿嘿一笑,扯开黄衣女孩的裙子,指着洁白的大腿笑道:“大哥,既然要拆,那这妞要不......嘿嘿嘿......”
矮胖男人点了跟烟,显然看出了黑皮的意图,摆摆手道:“动作快点,别他妈弄到里面了。”
黑皮咧着嘴拖着黄衣女孩进了旁边的树林,不一会儿,树丛中便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纵使林亦安再坚强,此时却忍不住呕吐了起来,眼泪混着口水一起翻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
花一样的年纪,本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仔细呵护在掌心,那样美好的女孩子,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愤怒、不甘、恨同时冲到头顶,林亦安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站起,使劲朝矮胖男人撞去。
凭什么你们可以这么理所应当得接受这一切?
矮胖男人意外比看上去灵活,躲过林亦安,反手拽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摁在地上。手中的烟朝朝她嫩白的颈间刺去。
皮肤烧焦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林亦安因为剧烈的疼痛喊出了声。
矮胖男人拿烟的手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用力,他靠近林亦安的耳朵:“要不是陈姨下了死命令要留你,你他妈现在已经死了八百次了。”说罢,将烟怼进林亦安颈间,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往地上狠狠一摔。
林亦安没有因为这一摔晕过去,她趴在地上,看着矮胖男人去车上拿迷药的背影。
陈姨......是那个陈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