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袭默了一会儿,忽然微笑起来,“我想告诉阿染的事情,都已经说了。既然阿染不爱听,也不想听,那容袭该告辞了。”
“今日夜色不错,你不准备再多留一会儿吗?”玉染半是仰着头,一双凤眸的视线落在皎洁的弦月,月亮的周围是星星点点的辰光,熠熠生辉。确实和玉染说得一样,是一夜好景色。
可这话听在容袭耳,却仿佛意有所指。容袭兀自浅笑,声色温朗地说道:“还是不了,若是容袭真的盛情难却留下了,恐怕走不了了。”
“还不走吗?在我还没有反悔之前,快点消失在我的眼前吧。我怕我下一刻没有忍住,先华君一步将你斩于刀下,那很不好了。”玉染的唇角笑意未减,可她的眼底深深,这原本温和的嗓音和略带威胁的话语搅在一起,要是让普通人听起来恐怕是瘆人至极。
容袭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着玉染晒然一笑。他的眉眼微微敛起,幽深的眼底似有水波摇曳,他轻笑着弯起薄唇,说道:“阿染,我会想你的。”
“可是我不会想你。”玉染的神情未变,她飞快地应声说道。
容袭垂下眼帘,却是笑出了声,“果然这才像阿染的脾气。那我走了,你自己一切小心。”
容袭飒然转身,他的一袭白衣与月色仿佛可以交融在一起,他的衣摆随微风而动,一头墨发轻盈如绸。
玉染望着容袭离去的背影,顿时心头生起无数复杂。可最后,她竟是仰着头蓦地畅然一笑。
不知为何,她居然会觉得有些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呢?
也许只是因为麻烦将至,而因为怀孕又多愁善感了一些吧。
“不愧是公子倾华,还是怎么看都好看得很啊。”玉染一边仰头笑着,一边兀自感叹起来,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感叹着什么。
一阵细风拂来,掠起玉染的发丝。这风来得突兀,玉染甚至都没有回头,对着身后多出的几道红色身影朗声开口:“刚才我见过容袭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冷烟和秦奚。”
“是,殿下。”几道身影同时深深俯身抱拳,同时开口说道。
“殿下,刚才属下并未发现慕容殿下到来,是属下等失职了。”其为首之人忽然站出一步,向着玉染单膝而跪,紧紧抱拳俯首。接着,站在他身后的几人也接连跪下。
“你们不必如此,容袭内功高过你们,在我的预想之内。”玉染话到此处,忽然顿了一顿,陡然有些好地勾唇笑道:“不过我倒是一直很好,容袭到底师承何处?能够习得如此武功,必定是有高人所传授。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见一见那位高人。”
“殿下,容殿下一直以来所用之武,在属下看来,似乎是有商国昊天宗n的影子在。只不过容殿下动手的次数不多,所以属下还无法确认。”
“好了,我既然习不好武,那也只能是好一下,你也不必深究了,都走吧。”玉染轻轻吁出一口气,眼底一片温朗。
“是,殿下。”几道红影在话音落下之际便消失不见,已是都各归原位。
玉染既然身处在此,那必定有暗卫要在暗处把守。可容袭到来之时,他们竟然都没有一人发现,直至后来玉染和容袭想见时才惊觉,这可见容袭的内功之高,甚至玉染的这些暗卫都要厉害。
以前的容袭因为颛顼帝的毒药而致使身体一直虚弱,而且绝对不能轻易动用内功,所以修子期才会在容袭出门的时候几乎不离身。不过现在倒好,容袭的身体因为玉染给的解药而复原如常,而容袭的内功在玉染看来也是日渐恢复。
玉染向来对旁人的优越之处保持着平常态度,但少见的是,玉染对于容袭的武功却有些羡慕。至少,如果有了高强的武功和内力,她不用一直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下,也不用总是被卓冷烟和秦奚他们担心。
可惜,玉染她明明和很多人都学习过,容袭有简单指导过,卓冷烟也苏久也认真教过她,甚至长孙弘都有仔细教导。可偏偏她各种武功都学了,却学得既杂,又好像什么都学不好,空得了一身花架子的功夫。所以容袭总是说她空有花拳绣腿,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不过,玉染一直都认为,这世的很多事情都是无法强求的。
既然无法强求,那不要把这个当成自己的新一个心结。
她确实是想强大起来,想要不止是做一个只会谋划之人。只是既然身在现在的境况之下,那她能做的只是以谋略为先,也没有时间再让她去考虑别他了。
玉染常说自己是个很弱小的人,她觉得的每一句话从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确确实实地认为自己很弱,因为不会武,也等同于将她最大的一个弱点暴露在敌人眼前。
容袭的出现,让她更深刻地知道了这一点地重要性。
因为如若刚才到来的容袭是对她心怀杀意的话,那她现在已经死了。
玉染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攥紧,她垂下眼帘,又在河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如同容袭所言,两日后华君在边境集结军力,直逼宁国西境而来。
“殿下,不出三日华军便会与我军交战。西境兵力尚且足够,而且之前兵力有过损耗,必定不会恢复太快,所以我们还可以守住。”卓冷烟站在玉染的桌边,沉声说道。
玉染坐在桌案前,指尖无意识地轻扣着桌面,她沉默了一会儿,启唇道:“虽然冷烟你说得不无道理,可这次华军领军的人不是别人,是容袭。兵力有损,可宁国也是同样,再加他们那里有个容袭,恐怕我们的心所想早已在容袭的脑海当。”
“那如若我们让谢意远调用安国兵力”
“不可。”玉染直接打断,随后抬眸解释道:“安国经过之前的内乱,整个安国境内不论是朝堂之,还是军力都受到了重创。而且现在安国幼君登位,谢意远辅政掌权未稳固。你若是现在让他调军协助宁国,那也等同于将他推了风口浪尖。虽然安国朝臣早有猜测,可如果现在立刻让本身乱作一团的安国在明面站在宁国这边,还是太过仓促了,恐怕只会让我们之前潜移默化的努力全部白费,而谢意远也会难以在安国顶端立足。”
“那殿下是准备怎么做?”卓冷烟望着面色不佳的玉染,有些忧心地问道。她不是担忧玉染在战争吃亏,只是她实在担心玉染的身体能否支撑。
明明常人怀孕月,正是要被安心保护着养胎的时候,可偏偏玉染却要bp站在这场纷争的最前面。
玉染沉思须臾,似是心已有决意,再抬头时她的眼底已是一片澄澈清明,她启唇说道:“我要去翠阳城。”
翠阳城是宁国最靠西的一座要城,简单来说,是宁国的西境边城。
“!”卓冷烟直接惊呼出声,她是第一次在玉染的面前如此失态。
“我与容袭自年少时便一起长大,更是共谋过太多计划,而且他和我很像,所以我大致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明面会亲自带领主兵力攻城,可实则暗必定还有埋伏。只不过我们现在是处于守的一面,所以无法太过向外深入敌方。西境我之前从未去过,算有大致地图,我也不知道准确的排兵地势,还有我很想知道西境守军的作战计策。对手是容袭,容袭的背后是华君的施压,我们不能轻敌。”玉染的言辞凿凿,眼底的坚毅似乎无人可摧。
卓冷烟看着这样光彩熠熠的玉染,她陡然明白,她已经没有办法阻止玉染了。
“好,我和秦奚陪一起去!”卓冷烟话毕,唇畔难得地扬起了一抹自信且闪亮的微笑,她双手在身前抱拳,深深一个俯身,十分恳切地开口说道:“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们没有理由再阻止。只求以自己安危为先,这样也可让我等放心。”
“我会注意的。”玉染微微一笑,垂眸间视线落在自己圆润的小腹,眼底难得地柔和下来,“毕竟,算我不重视自己的性命,我的这里还有一个等着出生的小生命呢。”
“不知道会是还是小公子呢?”卓冷烟闻言,眼底的锐利也逐渐收了起来。
“冷烟,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玉染忽然很是好地咧嘴问道。
卓冷烟双臂抱胸,唇角溢出笑来,“只要是的孩子,我相信不论是还是小公子,都会夺得所有人的宠爱的。”
“你觉得里面也包括容袭吗?”玉染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垂着眼帘温和地问道。
卓冷烟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应。但她在见到玉染温和至极的神情之后,冷不防开口道:“会的!只要他还爱,一定也会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