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有点深了。

周未橘知道再不归家就会出事了，当时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就从解忧楼冲出来了，定然已经让周常悦担忧了许久。

“子时，我要回家了。”她盯着东方宵分的脸看了许久，慢吞吞的说道，少女的声音娇软，回荡在夜空中。

东方宵分转过头，轻笑：“好啊，大小姐，你家住何方？”

周未橘有些心神荡漾，又觉得很不真实，晚间的凉风吹的她有些头晕，她轻轻问：“你愿意送我回去？”

东方宵分把酒葫芦的盖子一盖，颇有些玩世不恭地用那轻佻的语气笑着道：“咱们是有缘人，你又长得像我故人，送你回家怎么了？怎么，你怕我以后记住了你家屋顶，天天爬上去喝酒？”

周未橘被逗笑了。

桃花眼浸了些许愉悦：“子时，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东方宵分耸了耸肩，一把搂起她身子，用轻功飞下了曲卿安的屋顶。

周未橘趴在他怀里，心脏砰砰跳。

子时居然抱她了。

刹那间烟花绚烂地绽放在她脑中，荡起千层难以言喻的清香。是子时身上的气味。

东方宵分看她像只小猫缩在他怀里，甚至还吸了吸他的胸口，仿佛是害怕在高空中飞行才将头缩进他怀里，殊不知那懵懂的爱意早已涌出她的身子，肉眼可见，不禁好笑，这姑娘居然是真的喜欢他？

为什么呢？怎么认识他的呢？

他想不通，但是此刻就这样抱着她，飞檐走壁，风声席卷他的感官。

“到了。”稳当地落在那地面上时，周未橘有些恍惚，差点一个踉跄没站住。

她站稳，双眼直视着东方宵分，她从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这个少年，此刻更是心脏乱跳，找不到规律，直让双眼晃悠。

“子时，以后还能一起喝酒吗？”

说实话，周未橘爱上喝酒了。

东方宵分笑了，即使夜色很浓依然能看得清，少年俊美无双，笑起来桃花盛开。

“姑娘，有缘再会。”

说完就转身离开。

周未橘目送他跳上墙头，哼着小曲用轻功离开。

还是觉得不真实。

她恍惚了很久，最后转身想回房，见到时柒在那焦急地张望，看到她的一瞬间差点双腿发软跪下来，喊道：“小姐可算回来了！”

周未橘这才想起来忘了跟沈施和周常悦他们报告一下。

“我回来了，我先去通告一下母亲他们，先帮我烧上热水，我回来沐浴。”

说完她就撒丫子狂奔向沈施的院子。

她有些懊恼，怎么能让她们这样等着她，简直就像早恋的小姑娘夜不归宿。

沈施的院子灯火通明，窗户上隐隐看得到人影，好像全家人都聚集在这里了。

周未橘慌了。

她打开门，确实如此。全家人都聚集在这里了，看到她开门，那表情简直绝了。

一共5个人，一个俊美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她的父亲周奕，一个看上去有些刻薄的清瘦姑娘，应该是她的庶姐周与欢，一个俏生生的小正太，应该是她的亲弟周子坤，此时正一脸茫然地望着这有些混乱的场面。

还有两个就是周常悦和沈施。

六个人面面相觑，直到周奕第一个喊了出来，声音还带着哽咽，颇为夸张：“阿橘！”差点震碎沈施的紫砂茶具。

周未橘憋到半空中的“对不起”硬生生被这怨妇哭诉一般的声音吓咽了回去。

“阿橘，你怎么能乱跑？你知道爹爹担心了多久吗？差点掀了解忧楼找你！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你倒是说啊，爹爹都给你买回来，你干嘛要跑出去自己找？等等，阿橘，你不会是去找人了吧？男的女的！你实在喜欢，把人带回家啊……不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这样在外流落几个时辰！瞧把你娘急的！”

周未橘：对不起。

沈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等周奕径自絮絮叨叨怨了得有半柱香，才缓缓开口：“阿橘，你到底去哪里了？”

周未橘支支吾吾：“见到了一个以前的朋友，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特别激动，就去找他吃饭。”

沈施一看她这表情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镇定自若地抚慰完有些崩溃的周奕，把一脸茫然的周子坤、皱眉思考的周与欢和反复担忧又松懈的周常悦都打发走，想和周未橘单独说几句。

周未橘有些紧张地站在沈施的房间里，妇人的气息并不重，颜色也很淡，书架、床榻、茶几全都是用浅色的白桦木制成，显得房间素雅，挂了很多纱帐和窗帘，同时又摆放了一些精致的小器皿，整个房间很有书香门第的气氛。

此时沈施点了香薰，整个房间沐浴在淡淡的檀香之中，安静而温和。

“是哪家的少年？”沈施笑着开口，喝了一口花茶。

周未橘没想到沈施这么敏感，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平民。”甚至比平民更可怕，是江湖杀手，刀尖舔血的天下第一杀。

她不觉得沈施会认可子时，也没想求得同意，毕竟她跟子时也是八字没一撇，她单方面明恋他而已。

子时这样的少年，不属于任何人，他就应该在天地间闯荡，无拘无束，不畏世俗。她不想像曲卿安那样，成为他的束缚。

“平民，平民也好啊。”沈施笑眯眯地道，“当初没认识你父亲之前，我也想嫁给一个平民。”

她将过往的记忆讲给周未橘听。

沈施是将府的庶女，庶女的身份注定了她的一生就是要在后院里做一个以夫为天的利益棋子，年轻时已经看淡了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想掺和权贵之间的矛盾纠纷，更不想成为家族的棋子。

那还不如，嫁给一个平民。

沈施不爱慕虚荣，对金钱也没有什么意识。

当周奕出现在她面前，多方打听她的喜好送各种金银玉器和珠宝首饰时，她也无动于衷。

“周公子对我的情谊，我十分感激，但是我并非是会为了荣华富贵而违心之人，当初救周公子，也只是顺手而为，所有人都能做，周公子不必言谢。”

那日清晨，她站在将府的花园里，鹅黄的嫩花趁着少女的容颜娇俏，她平淡地面对着这个年少有为的少年商户开口。

周奕半晌没说话，最后开口道：“嫁给我，很受委屈吗？”

沈施愣了愣。

“并非是这样……”

“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爱意给你，我能赚很多钱养你，而且，我长得也不算丑吧？”

少年不善言辞，这时双眼已有些通红，显然是被拒绝的多了，心都拼不完整了。

之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还以为他不会受伤，沈施想。

她轻轻开口：“周公子自然是人间绝顶容颜。”

“那，沈施，嫁给我可好？就算，就算你不爱我，也可以慢慢来……”有些急促的声音。

沈施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纯情得可爱。

明明年少有为，前程似锦，却非要吊死在她一棵树上，只因为那时在山上的寺院里帮他挑了个灯笼。

再没有比眼前的少年更可爱的人了，沈施险些笑出声。

半晌，她轻轻低下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