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商夏照旧帮手收拾碗筷。

“我来洗吧，你刚回来肯定累了，快点洗个澡早点休息一下。”不等她把吃完的碗碟端进水池，商晓荷便伸手接了过来。

“那我擦桌子。”商夏转身又拿了帕子出来。

家里的饭桌用了好些年头，就算再怎么差，上面的划痕还是依稀可见，怎么看都有点脏。

商夏实在看不惯，又湿了帕子，再擦了一遍。

“啪啪！”清脆的响声从厨房传来。

“妈？怎么了？”

商夏闻声进去，只见商晓荷蹲在地上，伸手去捡满地的碎片。

看样子，打碎的可不只是一个碗。

“没事，手滑一划，就把那一摞碗给摔了。”

商夏微微凝眉，商晓荷里里外外家里忙活了那么多年，从来不见她这么不小心，她更加肯定，对方心里肯定是有什么心事。

“你别捡了，小心等下又把手划伤了，我去那扫把！”

商夏扶着她做下，去阳台取了扫把来。

正在看电视的陈有贵也听到了动静，又开始骂骂咧咧，骂商晓荷败家，骂商晓荷没用，骂自己命苦，才娶了怎么一个老婆，连洗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商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平日里陈有贵怎么说她她都能当做是耳边风，可是他现在连带着商晓荷一起骂，这不行。

“夏夏，扫把拿来了么？”商夏正打算开口反驳，听到厨房里的叫唤，这才暂时把这心里的话吞回肚子里去。

迅速的处理了一下厨房的残局，商夏着手把剩下几个没被摔碎的碗洗干净，架好。

商晓荷只是呆呆的坐在饭桌边上，有点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妈，你真的没事吧？”

商夏试探着问。

没有回应。

“妈？”她不由调高了声调。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目光有些呆滞的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怎么了？”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商夏一本正经地说。

“没事，能有什么事？可能就是今天走了太远的路，有点累了，行了，你赶紧忙活自己的事情去吧，我也打算早点去睡了。”

商夏也没辙，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去。

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商夏边转着笔边在心里打着算盘。

好不容易放了一个小假期，她得趁着这点时间做点什么。

她拿过书包，从书包的隔层里取出了一个小钱包，里面放着一张卡还有点零钱。

自从上次把钱存进银行卡以后，里面的钱她分毫没动过。

至于零钱，那是她自己省下来的点零花钱，看着那几张纸币和些许钢蹦，商夏寻思着明天得去股市一趟。

确认了一遍日历上的日期，商夏依着前世的记忆想到了一件事：这段时间里，股市飘忽不定，正是让股民心里发难的时候。

可她清楚的记得，有几只股票会在这几天飙升，只要她时机掐得足够的准确，她完全可以靠着这个小小涨幅期赚上一笔，这一笔，就是普通工人一年半年的工资了。

商夏把零钱分一小部分出来，当做明天坐车坐车的钱，其他的一一叠好，整齐地塞回钱包里去。

此时，电视的声音清楚的从门口传来，报道上说，国家颁布了什么政策，目的是为了鼓励人民自主创业，哪几个工厂开始带头裁员了……

商夏没听太仔细，她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股市上了，她得重新在记忆里确认一遍飙升饿是那几只股票，不然到时候出了岔子，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钱流进别人的口袋里去了。

等她反应过来，她才意思到了点什么，现在是九六年，正是国家开始取消铁饭碗的时候，以前还可以顶班，当兵的大学里出来的，工作都是国家分配，可就在九六年，这一切都被推翻了。

坏了。

商夏心里咯噔一声响。

这一举措对于这一辈子就依靠这铁饭碗养家糊口的普通老百姓来说，可是天大的事。

前世经历这件事的时候，对于还是高中生的商夏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毕竟那时商晓荷已经让陈希顶了班，至于陈希德铁饭碗丢一丢，也不是她要关心的事。

而陈有贵，怎么也算是厂里的小领导，虽然这件事对他有所波及，但也不至于会到被裁的程度，相较之下，那些普通员工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对于他们来说，那份工作就是自己这一辈子的指望，代表着全家人的脸上的风光，如今说没就没了，换做是谁，谁也不可能一下子缓过来。

那种小夫妻在厂里面打工的，突然双双下岗的，如同遭受晴天霹雳，一时想不开跳楼的，也不算是稀奇。

梅姨，就是没缓过来的那一个。

商夏眉一拧，走出房门，一见商晓荷找了衣服正打算洗澡，赶紧一把拉住，急急地问。

“妈？梅姨是不是出事了？”

她记得梅姨跳楼，可至于她是什么时候跳楼自杀的，商夏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商晓荷一听，脸沉了下来，“小孩子，瞎说什么呢？”

受了一句半句呵斥，商夏心里不恼反倒有点开心，这说明，梅姨还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

“夏夏，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商夏不答反问，“妈，你是不是烦心梅姨下岗的事？”

自己只字未提，却被商夏一下猜中了心思，商晓荷脸上多添了几分惊愕。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诶，电视里头，不是一直在播国家取消铁饭碗这件事么？我就心里一猜。”

本是怕影响到她，所以才一直没有开口，如今见瞒不住她，商晓荷也只好坦白。

“诶，可不是嘛，前儿还好好上着班，今天就给人从厂里面赶出来了。我这不过去和她一起想想法子，能找的人都找过了，塞钱塞烟塞酒都没有用，上面的人说了，这是国家的安排，他们也没有办法。

你也知道梅姨家里的情况，有个婆婆卧病在床，天天喂药三天跑一趟诊所，这花销可不小，正是因为这样，梅姨两夫妇才一直没敢要小孩。

本来梅姨上班领一份工资，又加上他丈夫平日里开摩托载客，这日子也就这样凑合着过着，可不巧前几天，她丈夫出了车祸，摔断了条腿，现在家里又多了一个躺着的，工作也没了，你梅姨实在是难啊！”

商晓荷说完，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奈。

商夏也痛心，这难怪，前世梅姨会跳楼身亡了，这日子，实在是没有一点盼头啊！

“妈，你明天要上梅姨家看看吧，这打击实在太大了，我怕她一时想不开，你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咱们这多少还有一点，先借出去也是可以的。”

商晓荷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处处都在裁员，找新工作根本不可能，只能安抚她，让她先缓缓了。

……

第二天一早，商晓荷早早买好菜，就往上城西去了。

商夏这一夜也睡的不好，赖了会床，草草收拾了一下，也跟着出门去了。

站在大路边上，本想着坐出租车，后面还是拦了摩托车。

到了目的地，商夏给人塞了一张二十，一声不吭就走了，任凭一头雾水的摩托车师傅在后头叫唤。

“商夏？”正打算要买入那几只股票，有个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回头看，黄彪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嘴里还塞着半个包子，相比他黑社会老大的身份，现在的黄彪显得格外的憨实，搭配着身上的纹身显得有点违和。

“你在这儿呢？”商夏将钱包收起，上前打招呼。

“这不是没什么事，所以没事来看看情况。”

黄彪也没什么正经工作，自从把钱都放在股市上后，他除了往这个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跑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你不是应该在学校？”

要是记忆没有出差错，他记得商夏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说过，高考才是最要紧的事。

“学校放假了，放两个星期。”

“所以，想着重操旧业了？”一来一回熟悉了以后，黄彪对商夏说话也放松了些。

商夏想了想，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听到这个绝密的消息，黄彪压低了嗓音追问。

商夏：“……”

眼神似乎在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黄彪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我上这儿来了，你要是有余钱，可以试试。”

黄彪皱了皱眉，一摸口袋，这才想起来，兜里一张整百都凑不齐。

“我出去一趟。”

还没站起来，又给商夏的提问逼停了。

“上哪儿去？想着重操旧业了？”

他不可能会张口和家里人要钱，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要有重拾大哥的身份，从学生手里勒索钱财了。

黄彪被人识破，目光有些飘忽。

“要不这样，我先借你点，等过几天抛出去以后，你再还我，但是作为报酬，你过几天得帮我一个忙。”

实际上，商夏也不知道要黄彪帮什么忙才好。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让他心里平衡些。你借我钱，我帮你办事，这听上去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