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训话一出口,堂上堂下皆是震惊,就连赵空烈都是惊讶的看向他。
镇魇司自上而下,晋升自有规例。
按照规例,如赵空烈这样的低级捕头,晋升路线应该是先提升自身的序号。
待序号升至丙籍前列,才有资格晋升为乙籍。
而不是说,只要上官发一句话,他直接就能晋升乙籍,甚至是甲籍。
年龄,资历,功勋,乃至身份、背景,这些都是整个晋升体系中,不可或缺的因素。
是以在镇魇司,极少有越级拔擢的先例。
便是有,那也是小级别的,比如说先将赵空烈的序号升上来,又或是最多晋为乙籍。
然而此时,苏训开口就要将赵空烈晋升为甲籍,众人心中又怎能不为之震惊。
虽说众人心中皆知,苏训口中的晋升是有前提的。
但世事无绝对,众人忍不住又想,万一这前提实现了呢?!
到那时,难道真要将赵空烈晋为甲籍捕头?
见众人脸上惊诧莫名,苏训却是不以为意,淡淡道:“某自进入镇魇司后,便觉得这晋升的规例实在太过腐朽,论年龄,论资历,论背景,什么都论,却偏偏将功勋和修为落在了最后。是以觉得,这套体系、规例,是时候改改了。”
微微一顿,又道:“你们也莫要惊异,某来宣京府之前,曾和玉大人说过此事。他老人家笑言,一动不如一静。有些东西已经传承了数百上千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过他老人家又说,既然你苏训去到了地方,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我便许你在自己的地盘上,唯才是举,为我镇魇司拔擢人才!”
他口中的玉大人,便是大晋镇魇总司,唯一的玉印捕头,玉长京!
其人虽不是总司正,但总司正却是他的外甥。
更兼功勋卓著,武力强横,是以在镇魇司内,凡是他老人家定夺的事,绝少有人敢开口反对。
便是连他的外甥,亦是如此!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神色不由愈发震惊。
尤其是罗遇春,脸色阴沉的都能挤出水来……
此刻他心中滋味莫名,隐约就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就不该招惹这姓苏的,也不知现在放手还来不来得及?
但后悔之余,心中情绪更多的却是嫉妒……
真是该死!
那可是玉长京,玉老大人,是大晋镇魇司……
不,是整个大晋的定海神针!
如此人物,怎的就被这姓苏的给攀附上了?
至于其他众人,心思也是各异。
西署之人,自是以震惊居多,但心中羡慕、嫉妒乃至愤恨,也是在所难免。
而镇狱众人,与震惊之余,更多是的却是振奋!
只要有功勋,有能力,不需苦熬资历就能获得晋升,对他们这些底层人士来说,苏训的这番话,不啻于一针兴奋剂。
此时心中汹涌,便想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所有人中,唯有贺甚最为镇定。
苏训刚才说的这些话,早在上任之前,就曾对他说过,是以他心中并不奇怪,并且对此深为赞同。
只是他一直觉得,镇魇司需要涤荡、改革的又何止这一项?
最重要的是,宣京府镇狱,终究还是地方太小。
与整个镇魇司相比,最多也就是庭院里的一座小小池塘。
池中弄水,便是再怎么涤荡,也只能滤清这一方的池水……
与天下,与大晋,与整个镇魇司,终究还是于事无补。
“赵空烈,某刚才说的这些话,你可听清楚了?”
堂上,苏训看向赵空烈,淡淡问道。
赵空烈抱拳行礼道:“职下听得一清二楚!”
苏训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赵空烈大声道:“职下必不负大人期望!”
苏训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甚为满意,道:“说易行难,你且好自为之!”
赵空烈点了点头,却是看向堂下西署众人,道:“不知哪位是张石张前辈?”
他心中明白,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再说什么都是虚妄。
而且别人也不允许他再说什么……
比如苏训,此刻更想看到是他在比试中获胜,然后好兑现他刚才许下的承诺。
而罗遇春,此时心中所思所想,恰是与苏训相反。
若是赵空烈败了,于他而言,今日之事便算是大功告成。
不仅给了贺甚、苏训一记响亮的耳光,出了心中一口恶气,顺带也算收获了一笔小小的功劳。
可若是张石败了……
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罗某人都是众人口中的那个跳梁小丑。
而这,恰恰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至于贺甚,心思可能会略微复杂,但总的来说,他亦是希望看到赵空烈一战而胜,如此方能洗去心中疑虑。
“在下便是张石……”
张石缓缓走出,脸上神色平静,道:“前辈不敢当,叫我张石便好。”
赵空烈道:“礼不可失,阁下既是同僚,也是前辈,这礼总是要讲的。”
张石笑了笑,道:“随你便吧。”
赵空烈亦是笑了笑,道:“大家都是同僚,叫前辈未免有些疏离,不如叫你张大哥吧。”
他有意交好此人,话语间,便刻意想要拉近距离。
张石虽是有些不习惯赵空烈的自来熟,但他性情平和,也不忍拒人于千里之外,笑着摇头道:“你高兴就好。”
两人说话间,堂上的罗遇春却是不耐烦了,阴着脸道:“你二人是来这里攀亲认友的么?”
张石闻言,心中不由一凛,朝向罗遇春躬身行礼之后,却是握住腰间刀柄,道:“赵空烈,我们这便开始吧。”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赵空烈瞥了眼罗遇春,本是想骂句老匹夫的,但考虑他毕竟是张石的上官,自己若是辱骂过甚,这货说不定就会迁怒与张石……
想到这里,他压住心中不满,看向张石,点头道:“好,便如张大哥之言。”
说完,他率先拔出腰间佩刀,拱手为礼,道:“张大哥,请赐教。”
张石亦是横刀为礼,道:“赐教不敢当,切磋而已。”
赵空烈却是摇了摇头,道:“张大哥,这场比试与我而言,乃是生死大事,可不是什么切磋。且我实力低微,境界又低,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命,是以还请张大哥小心,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说,接下来老子就要和你拼命了,老兄,你最好还是小心点,莫要被我占了便宜!
张石没料到他会有此一说,惊讶之余,心中情不自禁就对这少年生出些好感来。
而堂上苏训,亦是不断点头……
生死关前,无惧无畏,行事亦是磊落光明,有堂堂之气。
此少年,不仅有我之风范,亦是我辈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