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仆役将赵空烈送入别院后,才悄无声息的退去。
从始至终,他说的全是些和诗会有关的人和事,并未言及自己的来历,也没提及和镇魇司有关的任何一个字眼。
赵空烈只是默默的听着,偶尔也会出口问一些和诗会相关的问题。
他同样没有询问对方的来历,甚至都没多看对方一眼。
直到这人离去,他才稍稍注视对方的背影。
华十四?
听上去不像是本名啊……
他刚才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姓,一是恪于纪律,二是识海中的书卷已是给出此人的姓名。
只是‘华十四’这个名字,听上去更像是一个代号。
大晋也有按排序取名的习惯,不过大多只是穷苦人家,而且一般也就是排到‘七’‘八’了不得了,很少有排到十以上的。
因为便是你生的起,也养不起。
而能养得起的人家,还不至于用排序这种潦草的方式给自家的孩子取名。
“所以说,华十四就是一个代号?”
赵空烈心中思忖道:“假如真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华一、华二,直至华十三呢?又或者更多?”
他这么一想,心中忽然就有些惊悚。
真是好大的手笔……
在没有职权的情况下,派出了如此多的钉子,而且打入的还是如周家这样的武勋世家……
贺大人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防备四大家?
不对……
这是镇魇司和府衙的职权,还轮不到他一个镇狱行刑官来做。
又或者,想要行一些谋逆之举?
还是不对……
大晋境内,虽然邪祟横行,但这是大环境使然,东洲诸国,莫不如是,非大晋一国特例。
总体来说,大晋的朝政还是相当稳固的,想在这个时期搞谋逆之举,显然是行不通的。
再说,贺甚的身份背景就摆在那里,除了官员身份之外,还有宗门弟子的背景。
是以怎么看,他都不像是那种想要玩谋朝篡位的人……
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要是造反,翠微山该如何自处?
别人又会怎么看翠微山?
这太荒谬了……
赵空烈摇了摇头,很快就掐灭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可如果这些都不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赵空烈百思不得其解……
正思忖间,忽然有人走到他面前,拱手行礼道:“这位仁兄,看起来面生的很,是第一次来我周家么?”
这人生的面白如玉,年龄也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
赵空烈还礼道:“不敢当仁兄二字,在下赵空烈,确实是第一次来贵府。”
赵空烈?
那人眼睛一亮,道:“莫不是镇狱的那个赵空烈?”
赵空烈点头道:“正是在下。”
这人也是个爽朗的性格,哈哈大笑道:“方才还与人说起你,没想到这会儿就见到真人了,妙哉,妙哉!”
说着,他自我介绍道:“在下周彦泽,周家三房子弟。”
曲江诗会,本就是宣京府内一干年轻人发起的,三月一次,由四大家轮流主办。
本月,恰好轮到周家。
周彦泽身为周家子弟,今日的任务就是负责招待客人,活跃气氛,务必使每一位来周府的客人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方才他见赵空烈不仅面生,而且独自一人,似乎有些无法融入的样子,便主动上前招呼。
“赵兄弟……”
周彦泽道:“看模样,我应是大你几岁,就叫你赵兄弟了,你看可好?”
赵空烈笑道:“周兄喜欢就好。”
周彦泽道:“来来来,赵兄弟,诗会尚未开始,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先聊几句?”
赵空烈自无不可,道:“恭敬不如从命,听周兄的安排。”
他此来的目的,自是为了白素玉。
但顶头上司并未给出具体指示,甚至人都不知跑哪去了,此刻他也只好以自己的方式,想办法慢慢接近目标人物。
毕竟对方是个女孩,而且两人素未谋面,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怼上去吧?
“赵兄弟,听闻你破景时,不仅没有闭关,而且还在与人鏖战之中……”
周彦泽边走边问:“此举当真闻所未闻,为兄冒昧的问一句,此事可是当真?”
赵空烈道:“侥幸而已。”
周彦泽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此事并非虚传?”
赵空烈道:“小弟向来不怎么出门,不知外面到底是如何传这事的,不过我确实是在与人鏖战的时候突破的。”
“好,好,好!”
周彦泽哈哈大笑:“方才与几位朋友正讨论此事,有信的,亦有不信的。信者居少,不信者居多。为兄我却是深信不疑,甚至为此,还和那几位口称不信的朋友争辩了几句。
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前无古人,并不代表后无来者,赵兄弟你能有此举,亦是证明了这句话……”
他拍着赵空烈的肩膀,却是越说越高兴,道:“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那几位好朋友,真人当面,且看看他们怎么说!”
赵空烈不由无语。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位周兄看起来非常爽朗的样子,却也是个藏不住事的小心眼子。
口口声声说着好朋友,可这急吼吼的样子,分明就是急着赶去打好朋友的脸吧?
最重要的是,你打人脸不要紧,可为什么要拖着我!
我这一去,你倒是高兴了……
可我呢?
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头疼。
他也是从年轻人过来的,深知这个年龄的人身上所独有的浮躁和倔强……
此一去,怕是免不了要得罪一些人吧?
得罪人他倒不怕……
反正他的根基在镇狱,在未来的翠微山,就前程而言,与今天的这些年轻人恐怕不会有太多交集。
是以,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可问题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白家的案子,是为了白素玉。
现在任务目标还未正式接触到,便先惹来一堆必然会出现的麻烦,这样真的好么?
正思忖间,却已是到了地头。
这是一处石亭。
亭上,已是坐着五六个人,正在那里行着酒令。
其中一人看到周彦泽,不由笑道:“周兄,你刚才跑哪去了,快来快来,这酒令刚刚开始,就缺你这个司令了。”
周彦泽抓着赵空烈的小臂,生怕他跑了似的,口中哈哈笑道:“来,来,来,给你们引荐一位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