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的杀气,如漩涡般绽开。
起初就如流水一般,顺畅无阻。
直到在东首五步之外,遇到透明的人形阻碍,方才改道。
远远望去……
它就像一座孤岛。
杵在了杀气的湖泊之中,兀立易见。
鬼三郎横剑一劈!
哐仓!
那透明的人形便受力开裂!
但这一剑劈下去之后,鬼三郎就心头一怔。
因为那镜面人形里头居然是空的,就像是蛇蝎褪下来的壳,有形无实!
而随着外壳片片剥落,里头那团灵气原本安稳的灵气……
忽然变得极度狂躁!
鬼三郎大喊一声:“不好!”
嘭!
一记爆破!
他虽步伐轻盈,已然向后疾退了数步。
可还是被那强有力的冲击震伤,弹出了十余丈外!
好在他手中有黑曜铁剑,剑犁裂了五、六块青石板子,他才勉强止住。
魍魉哼道:“鬼三郎,你不是想出破我镜灵神隐的办法了吗?怎得自己却如此狼狈?”
面对讥讽,鬼三郎并不动气,反倒是轻笑了两声。
他淡淡道:“你这招诱敌之法,着实巧妙。以隔绝灵气的镜面人形佯装真身,实则其内藏有暴戾的灵气,的确是一手高招。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还是能破你的招!”
鬼三郎起身掸了掸前襟上的灰尘,眼睛一闭。
仿佛周遭的世界,都静止住了。
所有人都跟着他屏息凝神,就连热议着银之湖的渊海群豪们,也都闭上了嘴。
刷!
当他再度睁眼!
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紧!
因为他那肉眼可见的杀气,又向外扩张了数倍!
覆盖住了整座青石擂台!
甚至远在在看台上的观众,都能用鼻子闻到死亡的气息……
“这、这黑不溜秋的是毒烟吗?为什么又扩张开了?!”
“不行了,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会死人的……会死人的啊!”
有些胆小的看客,都向后蜷缩、捂住口鼻,生怕吸入这些骇人的杀气还有甚者,已经喘不过气,忙起身挤开黑压压的人群,向外逃窜。
那是一片犹如幽冥地狱般,让人惊惧到绝望的凄惘场景!
黄泉见之,不禁心叹:这、这难道就是杀气的压迫力吗?简直能让人的心脏都停止跳动啊!若是我在擂台之上,只怕连迈开步子都难!
北冥凛的眼睛已经发了光,他表现得异常兴奋,道:“就是这种杀气,我找的就是这种人!”他像是渴了三年的旅者,终于寻到了沙漠绿洲!
至于其余的渊海群豪,除了皇甫琼外,无不向后退避,生怕被杀气误伤。
而飘满腾腾杀气的青石擂台上。
是有数十个镜面人形来回奔走、纵跃。
其目的自然是要迷昏鬼三郎的视线,让他寻不到魍魉的真身!
可鬼三郎似乎早就料到对手藏有后招!
他反举黑曜铁剑,将腹中灵气提取、灌注其内!
那剑身由黑转红,耀起红芒!
“鬼剑十三绝,鬼山焚海!”
话音刚落,他便将黑曜铁剑插入足下混沌杀气之中!
轰!!
那杀气瞬间沸腾、爆燃!
就像是被点燃的沼气,转瞬燎原!
这还没完,从这片圆形焚海之中……
如雨后春笋般,又有数十柄两人高的黑曜铁剑自下戳起!
将那数十个镜面人形烧炸、刺裂!
砰砰砰砰!
连声爆破过后,火势未消。
青石擂台上全是剑痕、炸坑,以及散碎的闪亮镜屑。
鬼三郎的面前,那魍魉也现了形。
让人称奇的是:他虽衣衫稍有破损,还有些皮外伤,但仍未伤及筋骨。
他浅笑道:“鬼先生以杀气、灵气催生而出的剑诀,威力当真惊人。竟能在一招之内,就破了我的镜人阵,实在是位难能可贵的对手。佩服,佩服!”
鬼三郎也恭谦地道:“鄙人只是长年旅居西漠大陆,从许多当地的奇人隐士口中,得知过些许破招之法。其中就有对付镜灵诀一类的妙法,便是以杀气代替灵识,感知敌手方位。说来这也并非鄙人自己想出来的破招,哪里值得兄台佩服?”
“此言差矣,鬼先生过谦了。”
魍魉反驳道:“就算知道破解之法,没有傲人的杀气漩涡,又怎能顷刻间逼得在下走投无路,硬吃下你这招剑诀呢?”
鬼三郎抱拳道:“若是没有这方寸擂台,兄台大可纵跃到杀阵之外,躲避鄙人的剑诀。那非但毫发不损,还可以趁我出招间隙,置我死地。更何况足下硬吃剑诀,居然只受了轻伤,魍魉兄修为之高,三郎当真钦佩!”
魍魉笑道:“呵呵,既然你我互相佩服,何不罢手?让晚辈们决一胜负?”
鬼三郎摆手道:“这恐怕就不必了。”
“为何?”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在下受了南宫商会的赏钱,就必须奋战到底,绝不含糊!”
鬼三郎拔出黑曜铁剑,剑锋直指对方,道:“三招。三招之内,占优之人获胜!”
“好!”
“得罪了!”
鬼三郎挺剑进步,以磅礴灵气顺由剑锋刺出!
魍魉双手一展,面前突然树立起一块银之镜!
晃荡!
那如山洪般涌来的灵气剑势,一接触到银之镜……
居然顷刻峰回路转,反向鬼三郎扑还!
鬼三郎眼神兀自笃定,他不攻不守,杵在原地。
当剑势将他吞没、看客们以为魍魉得手之时……
噌!
魍魉背后,一柄利刃耀起黑芒!
正是鬼三郎手持通体乌黑的黑曜铁剑,刺向前者的后心。
魍魉身子一侧,单掌催劲,拍击地面!
嘭
一记闷声,擂台大震。
成千上万的镜壳碎粒悬停在半空。
就如千军万马踏过沙漠,扬起的隆隆沙尘一般。
“镜尘雷暴!”
魍魉周身,是有风旋疾速升起!
它将闪烁的颗粒卷入风中,瞬间形成了能吞噬整座青石擂台的风暴!
噼噼啪啪!
那镜面碎粒在风中连续冲撞、爆破,闪出雷光霹雳、火光灼炎!
一时引得渊海群豪皆继屏息,众看客不无瞠目结舌。
就连至高看台的渊海权贵们,也不由得聚精会神,紧盯擂台。
嗤!
只听是有利刃穿刺之声。
那镜尘雷暴缓缓坠下。
镜尘颗粒叮叮咚咚地落在青石擂台之上,清脆悦耳。
黑曜铁剑,已然刺穿了一面银之镜。
针芒般的剑锋,距离魍魉的麻布面罩不足半寸,仿佛即刻就要将他的假面揭下来。
若是魍魉没有带面罩,此时一定能看见他下巴上挂着的汗珠,正欲滴不滴地悬在那儿。
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秘密,眼看就要大白天下。
那魍魉叹得口气,道:“鬼先生,你胜了。”
鬼三郎旋即剑尖转下,抱拳道:“承让!”
至此,第二轮的夺魁大典,已然落下帷幕。
最终晋级的四强为:乌山岛、北冥世家、皇甫世家,以及南宫商会。
胖竹竿舒得口长气,抹去了汗珠,道:“本次夺魁大典的两场半决赛,将在五日后的辰时举行。而最后一场决赛,则是放在同一日的午后举行。也就是说,咱们渊海之国的高祖皇帝花落谁家,就将在五日后揭晓!”
此言一出,在至高看台上,除开西门追命并不在场、北冥凛需得参战外。作为晋级方的皇甫连城、南宫端木皆面露喜色而东方询的表情未变,但脸色早已暗如死灰至于空相神僧、青衣坛主两位,则都不卑不亢地恭喜起晋级双方来。
落败的渊海群豪们,大多自叹技不如人,拱手道喜。
阿蛮笑道:“黄岛主,你若是做了咱们渊海之国的皇帝,可别忘了小兄弟我啊?给我留个一官半职的,让咱威风威风?”
黄泉还未搪塞,那刘公公已经喜不自胜,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咱家主子做了开国皇帝,一定少不了诸位的好处。保准你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他装作展开手中“圣旨”,清了清嗓子,庄严肃穆道:“铁狮,封镇南大将军,官拜一品,赏资源岛三十座、庶民岛五十阿蛮,封骁骑校尉,官拜三品……阿瑶,封纳海贵人,赐红大袖衣、鸾凤霞披,戴金坠、持玉圭,择日上告天帝、太皇,便可大婚!”
铁狮、阿蛮、海伯、图巴等,无不配合做样,接旨领赏。
阿瑶则别过了羞红的脸蛋儿,走向一旁。
黄泉心中虽欢喜,可嘴上还需客套:“哎,刘公公啊。今日我能侥幸击败西门薄云,已是万难,五日后无论是面对皇甫琼,还是鬼先生和北冥兄,我都胜算极微。咱们啊,还是莫要想得太多,老老实实相助北冥兄、南宫兄两位夺得头筹,取缔了渊海之国这个痴心妄想才是。”
刘公公淡淡一笑,拱手称是。
谁都瞧得出,黄泉对方才刘公公那番说辞,赞许有加。
尤其是说到最后,封阿瑶为纳海贵人时,他脸上难掩笑意,就像是个三岁娃娃一般,乐得纯真,乐得毫无隐瞒。
所有人都笑了,鼓起手、吆喝起来。
他们真心地祝福有朝一日,能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南宫燕也是。
她虽不能真心实意地将笑容挂在脸上。
但她可以将眼泪都咽回肚中。
她甚至想象过,若是在黄泉与阿瑶大婚之日,她也能强忍泪水、装作无所谓,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敬上一杯。
正如黄泉并没注意她一样。
南宫燕也并没注意到……
那四个青衣使者的目光,已牢牢锁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