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渐密,闷雷轰隆。
整片皇甫内海翻涌着滚滚血潮。
腥臭的海底,到处漂浮着肉块残骸。
时不时还有五丈余的灰鳞流影,来去游窜!
嗖,嗖!
它们钻下海底,在礁石、珊瑚中搜寻一切可以吞下的食物。
血脸鲨、旗首海马、青甲龙虾……只要是活物,都躲不过那张嗜血大颚!
唯独有一团黑影,它们不敢去碰。
隐约能看清:那团“黑影”是个人,且是个男人。
他的两只眼珠子正射出青光,就像是寂夜苍月下的头狼!
他捂住贯穿胸腔的孔洞,似是惊魂未定。
缓得片刻,心里才啐道:他娘的,幸好老子早有防备!要不然,还真让这心狠手辣的臭小子暗算成了!他揉了揉这双发亮的眼睛,颇感宽慰,“好在我估计得准,这灵眼当真与海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他将意念灌注在这对灵眼上时……
这对眼睛忽然就咣地一声,闪出夺目的白芒!
照耀出了他那张丑陋的嘴脸!
他,正是三臂毒手!
什……什么?
三臂毒手东张西望,表情由错愕转为狂喜。
他就像是开了看透一切天眼,得到了掌控渊海的神秘力量!
哈哈?这对灵眼居然能洞悉到如此之多的讯息?!
嗷嗷!
就在他欣喜若狂之余,周遭的灰鳞海妖、黄鳞海妖统统向他掠来!
他猛然一怔,刚想游到大礁石中躲避……
哐嘡一记!
一头蛮横的黑鳞大海妖,疾掠而来!
它块头之大、力道之足,竟在刹那间就冲散了周遭所有的海妖兽。
咔嚓咔嚓,那三对铁镰般的大颚接继开合,将那三臂毒手连人带礁石,一并生吞入腹。
……
渊海之巅。
毛毛细雨,蒙于半空。
那楚盈香的脑袋还未落地,她的胴体就化作了一股涓流,向四周扑散。
紧接着,脑袋一碰着地。
便像个装满水的皮球,嘭地爆开!
众看客还未反应过来。
楚盈香已然一声娇喝,手挥象牙宝伞,赶起滚滚洪流向鬼三郎扑去!
鬼三郎嘴角一挑,从容不迫地提起黑曜铁剑。
剑锋直指那道洪流正中……
“鬼剑,破流式!”
说完,他右手食中二指凝起灵气,自剑脊底部向剑尖一贯!
纵!
一道形同黑曜铁剑的灵气剑锋斜冲而上!
瞬间,将那洪流一削为二!
就像是把磨得锃亮的大剪刀,将靛青色的布料裁成两匹!
且剑气余势未消,嗙地一记撞在象牙宝伞的伞茎之上!
楚盈香顶不住这强横的灵力,双掌一震,宝伞脱手而出,飘于细雨风中。
鬼三郎提剑,轻身一跃!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刺杀之际……
他剑锋一转,避开楚盈香。
反而搂住了她的蜂腰,将其揽入怀中。
他俩顺着势头,向上飞升。
鬼三郎轻轻拿住了象牙宝伞的伞柄后,两人便徐徐飘落回青石擂台之上。
淅淅沥沥。
鬼三郎退离伞檐,淋入细雨中。
他沧桑的眼中带着温柔关切,笑道:“楚姑娘,你的宝伞。”
楚盈香不是豆蔻少女,本不该羞涩。
可一个女人,无论在什么年纪,都是渴望被关怀、呵护的。
她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她的脸颊就泛红了,口中虽有呢喃,但也说不清楚要讲什么。
“哟,敢情这俩是一对啊?难怪鬼三郎不舍得下狠手咧!”
“嘿,你别说啊……他俩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仙配呐!哈哈!”
直到耳畔响起万余看客的起哄声,楚盈香才推开鬼三郎,夺回象牙宝伞。
鬼三郎笑问:“呵呵,楚姑娘,还要继续比吗?”
楚盈香撑起宝伞,侧过身子,嗔道:“还比什么比?你都这般羞辱小女子了!”
“哦?如此说来,你是认输了?”
“哼!”
楚盈香扭转过头,望向皇甫琼。
皇甫琼一摆手,示意她下场认输。
前者得令,宝伞一浮,随风荡下擂台。
鬼三郎抱拳颔首,连声道歉:“楚姑娘,像你这般风姿绰约的女子,鄙人实在不忍心伤你。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请姑娘莫要介怀。”
楚盈香脸颊仍带着红晕,眼眸更是转向它处。
一副看见你就讨厌的表情。
鬼三郎呵呵一笑,抬起了头,朗声催道:“胖竹竿,还不赶紧报胜负?”
胖竹竿捉耳挠腮,显得有些为难。
可方才众目睽睽之下,胜负已分。
他也只得憋足了气,宣布道:“鬼三郎获胜!”
“这桑元第一剑客,果真不同凡响啊!”
“没错啊,就连皇甫世家的右使,都未能伤他分毫!依我看啊,这一轮南宫世家必要取胜晋级决赛了!”
看台上的观众们,众说纷纭、各站一边。
有期待渊海易主的激进一派,自然也有死忠于皇甫世家的保守人士。
“哼,南宫商会凭什么和咱们皇甫世家相提并论?除了龙木外,南宫燕是女人,这个鬼三郎和半藏又都是桑元人。他们即使赢了,也不光彩!”
“没错,咱俩英雄所见略同!况且这第三场,乃是龙木对阵梅左使。梅先生他是何人也?人送外号二月红梅,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皇甫世家每个月都有一位掌舵龙头,需操理要务。一月为首,乃是由皇甫连城大盟主亲自兼任,这无可非议。而二月,就轮到梅行之梅左使独占鳌头、号令渊海。这也就意味着……梅左使的统帅才能与修为实力,绝不在皇甫琼之下!”
所有不甚熟悉皇甫世家的渊海来客,统统打量起那一言不发的中年男子见他脸如石雕、眸似星海,就像探不到底的万丈深渊,便都对他颇有惧意。
此外,就连一向傲慢的皇甫琼,都对他恭敬有加。
皇甫琼一拱手,客气道:“劳烦梅先生,务必赢下这第三阵!”
梅行之颔首。
他足尖轻点,人就鬼魅般地弹上了擂台。
龙木也向南宫燕行礼,跳上擂台另一面。
梅行之首负背后,操起苍凉的嗓音道:“请。”
龙木回道:“请!”
话音未落,那“请”字的回声还未止息……
双方就如灵蛇出洞,近身对招!
噼噼啪啪!
一时之间,电光火石!
双方出手之快,常人已然难以分辨。
只能看到一绺绺各色的灵气,凌空划出绚丽的弧线!
时而闪电、烧火时而冰封、铁夯时而又草木丛生,泥沼升柱!
这两人,远不同于其余单修一两项灵气的修灵者……
他们皆是精通数种灵能力的修灵全才!
且绝不会愧对这个名号!
“吃我流冰拳!”
“火……火焰手刀!”
可缠斗时间越久,龙木的出招就越为乏力。
就如同初出茅庐的秀才,在翰林学士面前总有些底气不足。
皇甫琼哼哼一笑,道:“南宫姑娘,龙木先生虽战斗经验颇丰,能与我梅大左使抗衡一时,可二人丹田中的灵气储备,却差之甚多。眼下以一对一,相信龙木先生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南宫燕本还表现得一脸严肃,可经由皇甫琼如此挑衅,却忍不住笑他愚昧。
“哼,不知道南宫少会长,有何可笑啊?”
“谁和你说过,咱们第三场是一对一了?”
皇甫琼眉头一皱,忽就张开灵识……
他眼珠一瞪,大喊:“不好!”
就在双方斗得如火如荼、全场看客喝彩此起彼伏之时。
忽从融化的冰水之中,悄然钻出了个男子。
此人一席夜行劲装,蒙脸遮面,只露出一对独狼般的双眸。
他,正是桑元忍者半藏!
只见他步伐如猫,身法轻盈娴熟。
疾行之中,竟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就连蚊子叫都要比这步子响上很多!
而万人嘈杂的呼喊,也轻而易举地吞没了皇甫琼的警告。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半藏执起桑元短兵苦无,架在梅行之的脖颈之上!
嘭!
龙木与梅行之的最后一招炸开。
两人皆罢手不动,整座斗技场也都随之沉寂下来。
半藏沉声道:“要死,还是要活?”
梅行之眉角一颤,本想出力!
可那薄如蝉翼的刃口,已在他的喉头轻轻一抹……
“我认输!”
梅行之忽然就大喝一声,纵身跃出数丈之远。
他捂住喉头,原本石雕一般的表情,忽然变得丰富生动起来。
“你们胜了,我败了!”
皇甫琼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临危不惧的梅行之,竟也会输得如此仓皇!
他道:“梅先生,你、你怎么能认输?!”
“可笑,可笑!”
黄泉在二层看台,朗声大笑道:“他若不认输,你叫人家白白送命不成?”
铁狮子跟着附和道:“哼,他对付龙木先生一个人,已经唯恐不胜。再加上这个桑元来的忍者,就算是你皇甫琼亲自上阵,也得嗝屁!”
阿蛮也大声地鼓起掌来,赞同道:“黄岛主、铁狮兄说得不错啊!这技不如人,尚且可以修炼。但脑子不如人……那恐怕只能剁了?再按一个猪脑子咯?”
“哈哈!”
群雄之中,大多都看不惯皇甫世家那高人一等的嘴脸。
见他们吃瘪落败,心中是大感痛快,也终于可以放肆地朗笑一番,再无顾忌!
“你、你们!”
皇甫琼气得掌劈擂台,嘭地打碎了三块大青石板!
他火气一窜,就想跳上看台,杀光这些个杂鱼蟹将。
“琼儿,住手!!”
就在皇甫琼怒火冲冠之际,皇甫连城喊住了他。
这声呼喝之中,蕴含有难以估量的磅礴灵力!
以致回音之远,响彻了整座皇甫内岛,乃至周遭海域。
皇甫连城闭上双目,深吸了口气,又绵长地吐出……
良久,他才缓缓张开双目,朗声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岂可儿戏?输便是输了,你我父子二人还输得起,大不了下回夺魁大典……老夫亲自上阵!把本属于皇甫世家的一切,再统统夺回来!”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豪言震慑。
就连黄泉、北冥凛之流,都于心中暗生敬佩。
……
隆隆
就在皇甫连城义愤填膺的说辞过后。
周遭的海域,仿佛也受到了感染,居然四面八方地传来闷响、震荡!
“报”
一名皇甫卫兵,脸色铁青。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至高看台,跪倒在地。
“盟、盟主,大事不好啦!”
“何事?”
“大……大海潮啊!”
“你说什么,大海潮?!”
“嗯啊!四面八方,共有二、三十股大海潮……一齐袭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