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坐在餐桌旁的陆安平,看着桌子上飘着葱花的几碗面条,皱起眉头。
“晚上就吃这个?”
这和穿越过来那天的二世祖生活也太差太多了吧。
坐在上座的陆大江轻咳一声:“特殊时期,节省一点。”
“娘呢?”陆轻云看到桌子上只有三人,疑惑问道。
“还在抓孩子们……”陆大江咳了两声。
“还没抓到!”陆安平瞪大了眼睛。
“她正在气头上,我把两孩子送到林府去躲躲了。”陆大江长叹了一声。
一桌人沉默了片刻,陆安平率先拿起了筷子。
抄家毁不了陆府,但生孩子可以。
想想这两个倒霉孩子,再想想原主闻名京城的二世祖名号。
不得不说,陆府教育有一套啊!
想到这里,他忽然看了眼坐在桌子对面的陆轻云。
低头小心吃着面条的妹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疑惑抬头:“你看我做什么?”
不是,我是在想基因突变学说果然是成立的。
没一会儿,气得小胸脯直晃的姨娘回来了,啪地一拍桌子:“陆安平,是不是你让他们藏起来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你知道他们向来不听我的。”陆大少脸不红心不跳。
反正最后是老爹接的手,不关我事。
“别生气了,两个孩子玩晚了自然就回来了,吃碗面消消气。”陆大江打着圆场。
“怎么不气!那可不只家里的钱!老娘当年带过来的嫁妆可也没了!我替轻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嫁妆也都没了!”姨娘火冒三丈。
陆轻云冷静道:“我不要嫁妆。”
“不要嫁妆到时候你怎么嫁人!你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姨娘转身数落起大女儿来。
“读书人应思虑家国大事,不念儿女情长。”陆轻云一脸傲气。
“你!”
姨娘瞪圆了眼睛,见陆轻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转头看向陆大江,“你看看!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学女红,整天捧着本破书看,你说以后怎么办吧!”
“当时不是你说安平整天不想事,要把轻云送去念书的……”陆大江嘟哝着。
“你怎么不阻止我!”姨娘叉着腰,理直气壮。
“……”陆大江张了张嘴。
被数落得无话可说的两人低头吃面,眼看着姨娘镭射般的目光扫了过来,陆安平抬头看向老爹,平静地转移话题。
“这案子就这么过去了?”
听到这话,细细咀嚼着一根一根面条的妹妹竖起了耳朵。
就连准备发火的姨娘也看向了自家夫君,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没法不关心这事,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事啊!
讲到这事陆大江也终于正经了些:“惊羽卫已经查到,太常寺当天值守的一名协律郎……有问题。”
“那岂不是和我们无关了?”姨娘掩饰不住的喜悦。
“也还没说准,不过至少暂时洗清谋逆的嫌疑了,我因辇车失控被罚俸半年。”陆大江摇了摇头。
姨娘眼里满是失望,但却也有一丝丝庆幸。
也不怪她,任谁家脑袋顶上天天悬着把“谋逆之罪”的利剑,连觉都会睡不好。
说到这里,陆大江满脸欣慰:“我听说那天惊羽卫来家中拿人,是安平站了出来和惊羽卫争辩?”
“那又有什么用,我们还不是被带走了。”姨娘撇着嘴酸溜溜地说道。
“糊涂!那可是新狱!你以为是那么好呆的地方?你瞧瞧——”陆大江撩开衣袖,露出一道道刚刚结痂的伤疤,“就比你们早进去半天。”
“若不是安平点明了案子的方向,你以为惊羽卫会轻易饶过府里上下?”陆大江长叹一声。
看着自己丈夫身上的伤痕,林氏心中才隐隐有些后怕,但看了一眼身旁让人生厌的陆安平,却依然小声嘴硬:“那也说不准……”
陆轻云撩起几根面条,复又放下,目光闪烁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不说这个了。”陆大江将筷子一放,抹干净嘴,“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上朝之后,你带着全家人去白云寺烧柱香,洗洗身上的晦气。”
听到这话,姨娘不干了:“你看看这桌子上的吃食,咱家现在连自己都吃不饱,还上庙里送香火钱?!”
“就是!”
一直没有开口的陆安平难得赞同姨娘的观点。
烧香拜佛能有吃饭重要?
就这清汤寡面的,还不如牢里吃得好呢!
陆大江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搭话,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脸上稍有些歉意:“对了,安平啊,这段时间府上紧张,你的吃喝用度呢,暂时也就先减一减吧。”
啊?
陆安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没事搭什么话啊?
烧香拜佛该去就去,我的零花钱也还给我啊!
但还没完,姨娘眼珠子一转,像是刚想起似的说道:“对了,安平不是还有安西县司法佐的缺吗?这段时间家里困难,你也正好趁这时候去县里当值,那月奉虽是不多,也算替你爹分忧了。”
???
被面条噎住的陆安平瞪大了眼睛。
你难道不知道,作为一名二世祖,最大的乐趣就是不上班吗?
说到这事,陆大江开怀大笑:“原本为父还担心你做不了司法佐的工作,但看祭礼大典案的时候,安平竟是颇有天赋,不愧是我儿子!”
“那就这么定了吧。”姨娘笑眯了双眼。
“就这么定了。”陆大江颇有一种“吾儿终于有出息了”的欣慰感。
我只想当二世祖啊!
嘴唇张了张,陆安平终究是吞下了这句话。
家中财物全失,老爹又被罚俸半年,姨娘是个没见识的妇人家,妹妹虽说读了些书,但出去抛头露面肯定不合适,两个小的……
全家人要是不想喝西北风的话,只能靠他了。
他轻叹口气,无奈接受了即将成为社畜的命运。
晚饭过后,各人回房。
往日的这个时候,陆大少可没有这么乖巧,指不定便拉着三五下人玩起了捉虫逗鸟的游戏。
但今日里的陆府却格外安静,按陆大江的意思,家里的下人们也先行遣散,只留下几个委身陆府的奴仆丫鬟。
陆安平在床上躺了一阵,无聊得不行,便起床四处转转。
兜兜转转,看到一处房屋亮着灯,记忆中这好像是书房,陆安平走了进去。
推开门,书桌上的烛火微微一晃,桌前之人抬起头,复又低头看书,全然当没看见他一般。
看着一袭青衣的陆轻云,陆安平有些吃惊。
这丫头这么用功?
原本打算瞎逛逛的他,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只好走进屋子,站在一墙的书架旁,抽出一本《古罗诗集》,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
两人一时无言。
安静的书房里,只听见纸张翻动的摩挲声,窗外穿过竹林的风声,烛火跳动的噼啪声,还有两人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好像更尴尬了……
而且这世界的诗写得也不怎么样嘛……
陆安平摸了摸鼻子,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中,准备离开。
“惊羽卫来的时候,你为何会想到祭礼台柱有问题。”
他回头看去,陆轻云依然在认真看着手中书本,似乎那句话不是从她嘴里问出来的一般。
“我不是说过么,因为它断了。”
陆安平耸了耸肩,自己这妹子看起来好像不是太聪明的亚子啊。
啪的一声,陆轻云将书本合上,抬起眼来,一双宛如秋水般的眸子直视着他。
“我的意思是,愚笨如你,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事情。”
???
陆安平一脸懵逼,这丫头骑脸嘲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