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红玉锁定为嫌疑人之后,案情有了很大进展。
似乎是被陆安平的“读心术”所击溃,没过多久,红玉便交待了金钗并未被偷走的事实。
“没有被偷?那金钗上哪去了?”
卢县尉表示不敢相信,随行的捕快们几乎把桑家瓦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枚金钗。
“红玉姑娘不是说了吗,它还在这屋子里。”
陆安平朝着她的镜台努了努嘴。
几名捕快立刻跑了过去,将镜台翻了个遍,然后茫然地看向卢县尉,摇了摇头。
“一群没用的东西。”
卢县尉骂骂咧咧地,亲自前去翻找,半柱香后,同样茫然地站了起来。
陆安平从桌上随手抄起一样物件,放在卢县尉的眼前:“诺,这不就是么。”
卢县尉看着眼前的发饰,一脸怀疑地看向陆安平:“你小子是不是犯了失心疯?这是把银钗!”
“我知道,”
陆安平将银钗抛到卢县尉的手中,“红玉从始至终佩戴着的,都是一枚银钗。”
“怎么可能!登台唱曲,这么多人都看见过的,你不是还指给我看过,红玉头顶上戴着的,确实是枚金钗!”
卢县尉瞪大了眼。
“大人请看。”
说着陆安平遥遥指向古门道前的衡文,只见衡文手中捏着一小块碎金,在光线中熠熠生辉。
卢县尉三两步冲了过去,一把从衡文手里夺过那“碎金”,定睛一瞧,双目圆睁。
“没错,银饰上裹满金粉,火烤熨帖之后,再插于编织繁复的发髻中,几乎可以假乱真。”看着卢县尉阴晴难定的脸色,陆安平一记马屁不轻不重地拍了上去:“卢县尉定是早就发现了此问题,才没有让大家伙儿一直纠结于寻获赃物,属下佩服至极!”
听他这么一说,卢县尉眼珠子一转,背过双手,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今日这么多人,竟只有你最懂本官苦心。”
“为县尉分忧,下官分内之事。”
陆安平的姿态摆得很低。
毕竟卢县尉刚开始那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肯定不是来和他喝茶的。
既然有个顺水人情,送给他也无妨,反正自己也没有升官发财的念想,好好当一个光领月俸不干活的司法佐不香么?
卢县尉哈哈一笑,点头道:“陆司法佐心细如发,断案如神,难怪县令大人一直对你赞赏有加。”
是吗?
陆安平摆起熟练的社会脸,在互相吹捧中将卢县尉送走了。
临走之前,将那块裹着金粉的碎银从县尉手中夺了回来。
这是他这几天在勾栏依靠打叶子戏赢下来的,可不能丢了……
“红玉姑娘为何要这么做呢……”
一旁的衡文感叹着。
“我看过她的镜盒,”
陆安平轻声说道,“那些银饰做工粗糙,显然并不贵重,她所用的胭脂水粉,也不是京城任何名家所作,以她的钱财收入,应当买不起那么一只金钗。”
所以所谓金钗,本就不存在。
“那她为何要自制一只金钗,然后又假装遗失?”
衡文疑惑地问道。
啧,等你多当几年值,拿着微薄月俸,买个烙饼都要痛下决心,身边同僚个个身宽体胖嘴角流油,以一种看可怜虫的目光看待你的时候,你就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有的时候,人,就靠自我欺骗活下来。
衡文沉默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胭脂水粉你也懂?”
陆安平呛了两声:“……家妹和我提起过。”
实际上陆轻云平日里手不释卷,美貌天成,对于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向来并不在意。
他能够知道这些东西,完全是托原主在勾栏厮混久了的福。
没过多久,捕快们将红玉带回了衙门,这案子有些怪异,报官之人自己却是贼,面对这种情况,卢县尉感觉有些棘手,干脆拉回去等县令大人定夺。
虽说结案了,但听曲的心思却没了,陆安平准备下班回府。
临走之前,衡文忽然问他:“你真会读心?”
陆安平看着他的眼睛,神秘一笑:“你想试试?”
衡文吞了口唾沫。
陆安平嘿嘿一笑:“你在想红玉的唇脂。”
衡文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我、我、没、她……你真能听到!”
呵,半大小子见了勾栏里的姑娘,哪个不是魂儿都被勾了去了,除了我这样饱经风霜的战士。
陆安平仰天大笑,挥手离去,深藏功与名。
落日挂在长街檐角,暖融融的夕阳染红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表情,身后拉长的影子融进漫长的黑暗里。
回到陆府,又是晚饭时间。
一顿饭吃到一半,姨娘咋咋呼呼的讲着府里鸡毛蒜皮的事情,老爹偶尔搭上一嘴。
陆安平很罕见的一言未发,埋头苦吃,像是饿了许久。
“你今儿个饿死鬼上身了?”
姨娘冷不丁地说道。
“用脑过度。”
陆安平百忙之中抽空答道。
“怕是勾栏里的叶子戏玩多了吧?”
姨娘悠悠飘过来一句。
“勾栏?”
陆大江和陆轻云一同看向了陆安平。
“叶子戏?”
幼子陆安心搓了搓小手。
“你还懂叶子戏?上哪学的这破玩意儿!”
姨娘恼火地发现了盲点。
幼子脑袋瓜子一缩,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没有管这个小插曲,陆大江问道:“你不是去县衙任职了吗?怎么又跑勾栏去了。”
陆安平淡定回应:“查案。”
姨娘冷笑一声:“今日县衙的人来府上了,说是你这几日都在勾栏厮混,根本没把司法佐的工作放在心上,惹得县衙上下都是怨言。”
“不可能啊!我和同僚相谈甚欢,县衙传话之人有问题。”
陆安平立刻把锅甩了出去。
“人家安西县令亲自前来拜访,有何问题?”
姨娘当场拆穿了他。
“啊?那县令大人还说什么了?”
陆安平有些尴尬。
姨娘瞥他一眼,哼地一声:“他说实在不行,就先请你回来了。”
陆安平神采飞扬:“县令大人所言极是!”
“咳。”
陆大江喝了口寡淡的清汤,“先撑几天,等月俸发了再说。”
陆安平一脸颓然,不用上班的希望又夭折了。
“当差就好好当差,上值时间往勾栏里跑,也不怕丢你爹的脸。”
姨娘小声叨叨着。
便在这时,府里下人忽然喊道:“刑部清吏司孙郎中求见。”
正嗦着面条的几人面面相觑,姨娘有些紧张:“下午县令刚来,这会儿孙郎中都来了。”
说着她狠狠看向陆安平:“是不是你刚又惹事了!”
陆安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家是真呆不下去了,一点信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