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禁物?”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词的陆安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不知道封禁物?”
如烟看着他,目光闪动。
陆安平老实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身处这座宅邸里,他总有一种全身心被看穿了的感觉。
“所以……你不是一名术士?”
如烟捧杯喝茶,眼神却稳稳注视在陆安平的身上。
术士?
陆安平脑海中一连闪过好几个身份。
赊刀人?监天司?
他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是如何做到的?”
如烟笑了。
“什么?”
陆安平皱着眉头。
“听心断案。”
如烟探前了身子,蝉翼薄纱微微滑落至肩胛,露出一片雪白。
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还带有一丝兴奋:“你在看穿红玉选牌的时候,并未观命算卦,却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嗯……
经典猜牌魔术,想学吗?
陆安平嘴角一咧,瞬间找回了文化自信。
就在如烟兴奋得满面通红的时候,却忽然脸色一凝,紧接着唔地一声,立刻抬起衣袖掩盖了面容,但陆安平还是在那一瞬间看到,那黑色蝉翼薄纱上,多了一抹殷红。
她受伤了?
陆安平有些疑惑,明明她昨天在桑家瓦子的时候还很正常的样子。
但他心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我梦见的那个黑衣女子!就是你!不对!不是我梦见了你!是你昨天晚上进入了我梦里!”
他的心砰砰直跳,想明白这一点后,他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想。
“没错。”
如烟抹去嘴角殷红痕迹,脸色有些发白:“昨天我没注意到,你把戏言书带走了,我知道到了夜里的时候,戏言书一定会把携带者拖入它的梦境中,所以我闯入了你的梦境,这是七品梦巫的能力。”
顿了顿,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直视着陆安平的眼睛:“我是一名巫祝。”
巫祝!
陆安平心中一沉。
那个猜想应验了。
大新朝以武立国,武夫传承乃新朝立国之本,佛道儒三足分立,在此基础上,因为朝廷内天工坊和监天司的存在,匠师和术士也屡见不鲜。
唯独蛊师和巫祝,在大新朝鲜有人知,前者是因为蛊师向来只在漳州百越流传,很少在外界传播交流,显得颇为神秘。
而巫祝在大新朝罕有行迹,则完全是因为二十年前的平北战役。
那场战役的细节,当时尚未出生的陆安平并无太多了解,但他唯一知道的是,那是一场北荒扶余人南下,意图覆灭大新朝的国运之战。
此战之后,两国成为死敌,而被扶余人奉为神教的巫祝,在大新朝也就此销声匿迹。
而如今,在大新皇朝永京府内,京城有名的桑家瓦子里,竟然隐藏着一名七品巫祝!
她有什么目的?
陆安平额头沁出汗珠。
跑?
自己深入虎穴,还没跑到街上估计就会被拆骨扒皮,死相凄惨。
打?
无品二世祖VS七品梦巫,陆安平感觉拿把刀自己抹脖子恐怕要痛快些。
思绪急转间,陆安平沉沉吸了口气,重新坐好,冷静了下来。
“你不怕巫祝?”
如烟看着眼前恢复平静的男人,似笑非笑地问道。
“怕。”
陆安平喝了口茶,定了定神说道,“但不怕你。”
“哦?”
如烟眉毛一挑。
“这里是永京府,杀死一名太仆寺卿之子,必然会引起朝廷重视,身为一名巫祝,你一定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事到临头的时候,陆安平果断把便宜老爹搬了出来。
“如果我做得毫无痕迹呢?”
如烟瞥了一眼陆安平身前茶杯,眼眸含笑。
但陆安平却端起茶杯,然后看着她说道:
“七品梦巫可梦中杀人,从尸体上看不出任何痕迹,这样的话,昨天在梦里时就是你杀我最好的机会,但你救了我。”
此话说完,他举杯一饮而尽。
如烟不说话了。
她眼眸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才挥了挥手:“你走吧。”
陆安平一愣。
就这样?
一般来说,威逼不成,不是应该利诱了么?
利诱不行的话,其他方式我也接受的呀!
所以他脑子一抽,问出了一句:“你不怕我离开之后上报朝廷?”
如烟也是一愣,然后眯起好看的桃花眸,嘴角带笑:“那你想怎么死?”
陆安平赶紧摆了摆手:“……打扰了。”
转身要遛。
看着陆安平离去的背影,如烟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对了。”
陆安平忽然回头。
如烟神色一紧:“还有何事?”
“红玉偷制金钗,是和戏言书有关?”
陆安平眉头微皱着问道。
他是忽然间想到的这个问题,
“她偶然间触碰到了这本书,戏言书会放大人心中的执念,将接触过它的人一步步拖入到万丈深渊之中。”
如烟轻声答道。
“你就在她身边,却没能将她带出来?”
陆安平疑惑不解。
他和如烟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但就算这样,如烟还是冒着受伤的风险,闯入他的梦中,将他唤醒。
可和她朝夕相处的红玉姑娘,她却不救?
这不合理。
如烟若有所思:“被戏言书拖入梦中的人,会沉浸在戏言书给她编织的虚幻中,为了达成心中执念,逐渐失控,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眼神复杂地看向陆安平:“最可怕的是,读过戏言书的人,除非能自己解梦,否则就算有人帮助,也不可能就这样清醒过来。”
……
从这座阴森森的庭院出来之后,陆安平还觉得手脚冰冷。
如烟最后那句话给了陆安平极大的震撼。
他这具身体,应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但根据如烟的说法,就算有七品梦巫相助,普通人也不可能轻易从戏言书构画的世界里清醒过来。
那问题来了。
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
带着这样的哲学疑问,他看到了站在院门四处张望的衡文。
神色紧张的衡文看他出来,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但没等他开口,陆安平先走上前去,一把拧住了他的胳膊。
一记凄惨的叫声在巷子里响起。
“嘶……”
抱着胳膊的衡文哭丧着脸喊道:“你干什么!”
陆安平摸了摸下巴,看这反应,不像是在梦里。
于是拍了拍衡文的肩膀:“没事,请你吃块酥月糕。”
“真的?”
衡文眼睛都亮了,然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凑近了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陆安平耳尖一动,低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那当然了。”
衡文一脸得意,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这种事啊,去勾栏就好,花点银子的事,安全。”
“……我是来还东西的。”
陆安平一脸无语。
“嗯,我明白,老罗每年去城南徐寡妇家的时候,也这么说。”
衡文表示我懂。
你明白个锤子……
陆安平无奈地看了眼暗淡的天光:“快戌时了。”
“哎呀!”衡文拍了下自己脑袋,“我得先回去煎药了。”
他跑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眨了眨眼:“我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