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收容室，哈维问起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另一件事。

“肖恩先生，我的晋升……”

肖恩露出早已料到的笑容：“申请下来了，明天。”

哈维激动地扬起了嘴角。

“另一位学者也在昨天晋升了，他可是在这个序列卡了快两年了。”肖恩说道。

哈维听完，忍不住感叹起十灵时带来的麻烦。

只因稍稍错过了去年的学者灵时，就必须被迫等待一年。

幸好自己能够在这次的学者灵时内晋升到序列。

“对了，你还记得你上次找到的那几张莎草纸吗。”肖恩突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当然记得。”

肖恩先生提这个干什么？

“你好像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肖恩斜看了哈维一眼。

“不知道。”哈维老实点头，“您认识那些莎草纸？看上去好像是很古老年代的东西。”

“确实，它们在历史上的痕迹可以一直追溯到古劳伦特帝国时期。”肖恩肯定了哈维的说法。

哈维略有些惊愕，他猜测过那些莎草纸会很古老，但没想到竟然是古劳伦特帝国时期的东西，要知道，古劳伦特帝国距今已接近万年。

而那些莎草纸的材质怎么看也不像是万年前的东西。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好像理解错了。”肖恩说，“我只是说魔法莎草纸的历史可以追溯至古劳伦特帝国时期，但不是指你找到的那几张。”

“那它们……？”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也可以是万年前的物品。”

“到底是不是？”哈维迷糊了。

“是，也不是。”肖恩笑了笑，“这要从它们的起源、用途与传承说起。

“魔法莎草纸，它们是超凡世界中极其重要且不可或缺的一环，是古劳伦特帝国首席赫什沃格所拼的超凡世界版图中相当核心的一块。

“这些由赫什沃格亲自统筹并绘制出初版的魔法莎草纸，记载了序列晋升时的灵性特征。”

肖恩先生顿了顿，讲述似乎陷入了瓶颈。

“嗯……我跟你说过，超凡的历史其实是一部全人类的恐惧史。我觉得，也许我得换个角度来讲述这项承担了众多人的恐惧的事物。”

哈维摆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

“我们先回我的办公室。”肖恩看了一眼腕表，时间还早，“巡夜还有一个多小时开始，我可以慢慢给你讲这个故事。”

哈维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两人来到肖恩的办公室，分别在主位与客位坐定。

柔软的真皮沙发让哈维半个身子都陷进了沙发的芯子里。

肖恩打开了办公桌一角的老式台灯，并关掉了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

哈维一时间突然想到肖恩先生上次给自己进行超凡晋升的仪式时，也莫名地重视氛围……

这时，肖恩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新的讲述。

“在远古的时代里，超凡未立，一切都还囿于野蛮与混乱……”

随着肖恩的话语，哈维仿佛隔着历史的浓雾看到了那个捉摸不透、令人敬畏的时代。

那时超凡的道路尚未确立，每次的晋升都像是在搏命。

搏对了，晋升。

搏错了，死亡。

但是对力量的渴求仍然驱使着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地倒在这条鲜血与生命铺就的逼仄小径上。

于是便有一些残忍的高序列者开始了拿人命做测试的行为。

十灵时便是在这样的鲜血与哀嚎中首次被超凡者掌握。

但是超凡道路上的阻碍不仅有灵时，甚至还有更加多变的因素。

一部分人在到达序列七之后发现了这件事。

那就是序列六晋升序列七时，会莫名失败，引来灵性的狂暴，最终重伤甚至身死。

这其中，一小部分人成功了，成为了序列六，更多的一大部分人则永远留在了序列七。

于是更多的后来者试图向晋升成功的前辈请教关键。

但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轻易交予别人。

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难以估量的钱财，乃至自由。

最后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正志得意满地准备冲击序列六，向自己曾经谄媚讨教的前辈露出獠牙的时候，他们发现，那些前辈已经开始向序列五迈出了脚步。

结果是可以想象的。

和当初序列七晋升序列六一样，死了一大批，活了一小批。

当然，有胆大不怕死的，就肯定有胆小想苟活的。

那些不敢向更高的序列发起挑战的前辈，往往都在不久后被自己曾经剥削过的低序列者割开了喉咙。

如是循环。

那个时代被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滤镜，到处都是血腥味。

鲜血带来死亡，死亡带来恐惧。

吹过旷野的风钻进人的耳朵里，带来乌鸦的嘶叫，带来怨灵的呜鸣，带来刀剑与法杖的碰撞。

风走的时候，偶尔还会带走一些东西。

一声哭嚎。

或是，

一条命。

人类都害怕死亡，至少绝大部分是这样。

直到某一天，有两个人出现了。

一个叫劳伦特，一个叫赫什沃格。

没人知道他们的全名了，但是这两个姓氏却足以代表那两位在普通人的历史和超凡者的历史中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物。

他们建立了古劳伦特帝国，在当时叫劳伦特帝国。

于是，黑暗的时代就此结束，第一缕阳光照进了超凡的世界，稍稍驱散了血腥的雾气。

在这之后，诸位神灵的福音开始在大地上传播。

那位姓氏为赫什沃格的首席也开始了他最伟大的研究。

传说在庇护帝国的神灵的帮助下，赫什沃格详细划分了十灵时，命名了每条途径与序列。

这让原本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摸索的超凡者们看见了一点亮光。

但这还不够，黑暗中还藏着未知的危险。

赫什沃格继续扫平着一切障碍。

他发现了序列七之后晋升时莫名失败的原因。

是灵性的共鸣出了问题。

于是他用特殊的手法记录了不同的途径与序列晋升时的灵性波动特征，将其绘制在了一张张的莎草纸上……

“……这些莎草纸，被称作魔法莎草纸。”肖恩先生讲到这里，长长地吐了口气。

哈维在一旁听得极其入神。

他深感超凡之路的不易。

诚然，那是一个恐惧在大地上肆意传播的时代，但那个时代不乏勇往直前的先行者，他们举着火炬，为后来的人照亮了前行的路。

即便很多人的作为不够光明，甚至称得上卑鄙，但这无法抹消他们在探索上的贡献。

死者已死，生者不必久久地痛哭。

一时的功劳与过错在万年的历史上，不过是一颗扔进池子里连水花都溅不起来的小石子。

再加上后来的赫什沃格，他不是一位领跑的先驱，但确实是一位伟大的学者。

哈维也跟着肖恩先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去到那个时代。

“所以那些魔法莎草纸的作用是在序列七之后的晋升过程中提供正确的灵性特征？”

肖恩点了点头：“对。没有自己对应途径序列的魔法莎草纸，很少有超凡者敢于尝试向更高的序列迈进。”

哈维想到一个问题。

“那为什么不能量产魔法莎草纸呢？”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肖恩笑了一声，“魔法莎草纸的复刻并非那么简单，它代表的是一种‘认知’，传递的也是这一种‘认知’。

“没有清楚认知魔法莎草纸上记载的灵性特征的人，是无法在别的莎草纸上复刻这一种‘认知’的。

“并且，当你向其他人，或是其他的莎草纸传递‘认知’的时候，你自己会丢失这种‘认知’，这两者之间是守恒的。”

肖恩一长串复杂难懂的话语把哈维绕得有些晕，但在学者的加成帮助下，他也很快明白了肖恩先生的意思。

魔法莎草纸传递的是一种概念，不了解它的人是没有办法继续传播的，但传播它的人则会丢失对这种概念的了解。

“那魔法莎草纸的数量岂不是也是恒定不变甚至在减少的？”哈维意识到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是的。”肖恩叹了口气，“这也是超凡衰败的原因之一，我们没有第二个赫什沃格了。”

说完，他振了振精神，摆脱掉之前那种消沉低迷的气氛。

“总之，想要晋升，对应的魔法莎草纸不能少。”

哈维认真地嗯了一声，这点他是听明白了的。

“对了。”肖恩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猜猜是哪个幸运的家伙找到了自己途径序列的魔法莎草纸。”

哈维从肖恩先生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一丝对他的庆贺，加上肖恩先生的话，他轻易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从那片空间里带出来的那几张莎草纸有一张是学者途径某个序列的？！”

“不是一张，是两张。”

哈维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虽然自己把那些莎草纸上交了，但只要还在特别行动部手里，那自己就总能凭借积累功勋拿到它们。

况且自己晋升序列六还早，现在对魔法莎草纸根本就没有什么需求。

“是对应哪几个序列之间晋升的？”用不着归用不着，好奇那还是得问。

“序列七升序列六，还有序列五升序列四。”

哈维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挂钟，差不多到了自己该去巡夜的时间了，于是他向肖恩先生提出了告辞。

“去吧，晚上小心安全。”肖恩摆摆手。

等到哈维离开后，肖恩仍没有动作。

他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抵在嘴前。

桌上老式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半拉开的抽屉的一角，里面装满了一模一样的折纸作品。

不，裂痕不一样。

那是满满一抽屉的半成品折纸纯白权杖，其上无一不有着撕裂的裂痕。

许久，肖恩动了动手，拿起一张白纸，飞快地翻折起来。

他的动作异常熟稔，仿佛这件作品已经在他的手里进行了千百遍。

渐渐的，一柄权杖的雏形在肖恩的手中显现。

但是……

嚓——

他目无表情地将再次产生裂痕的半成品放进那个快要装满的抽屉。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