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都并没回话,双目沉静地望向远方,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鸿飞叹了口气,试探性地问道:“兰曲,难道你不入仕,旨在王妃之故?”
十四年前,皇帝登临大宝不久,四皇子萧元衡不服,联合外族西羌起兵谋反,造成宣宁之祸,繁华的京城一夕之间被叛军铁骑踏破,幸好燕王,竟王及时进宫护卫才保得圣上无虞。
可惜,留在王府的燕王妃却为叛军所擒。
当日,皇城外,萧元衡将燕王妃押解至阵前,意图策反燕王,燕王拥兵十万,若他临阵倒戈,大齐必将易主。
可惜燕王不为所动,那萧元衡气不过,竟将王妃一刀一刀地活剐,等她生生断了气,又叫人拿火盆烧其肉骨,撒与阵前,此乃真正的挫骨扬灰。
而这一切,全都被燕长都看在眼里,他怎能不恨,不怨,可又能怨谁,恨谁?
父亲为国,此乃正义之举。
试问他自己站在父亲的立场上,也不可能做出两全其美的选择。
可母亲,那样凄惨的死在眼前,彼时他不过六岁而已。
燕长都长于行伍之间,深明国家大义,他没有恨的权利。
萧至衡死了多年,骨头又被拿去喂了狗,更没恨的对象。
见燕长都陷入深思之中,白鸿飞着急地唤他:“兰曲,兰曲?”
燕长都收回激荡起伏的心绪,无所谓地道:“只是单纯不想入仕罢了,你倒是联想出许多。”
若非因王妃之故那便不怕了,白鸿飞心中松了口气,兰曲文韬武略,他可不想朝廷损失这样一位股肱之臣,也不希望好友的惊艳绝才被埋没于长河之中。
“兰曲,方才在朝堂上,陛下已为你揽了招兵一事。”
燕长都眼中闪过一丝不虞,轻蔑道:“那老头子让我招兵?我父王替他守了一辈子的西疆还不够,还知道用上我了?父子都为他效忠,这老东西够精啊!”
普天之下也只有燕长都敢堂而皇之的如此称呼尊贵的圣上了。
“兰曲,还是慎言吧。”白鸿飞心惊了一惊,然片刻后也就恢复了,毕竟皇上都不在意。
还记得第一次从燕长都嘴里听到这大不敬的称谓,自己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替他向陛下求情。
可陛下都不在意,还有闲心打趣兰曲,说你既知朕老了,还不懂得替朕分担分担?
当日就吓得兰曲连夜策马回了西北。
时隔三年,如今兰曲从西北回来,陛下哪里肯轻易放过他,怕就是没有今日朝堂的事,之后也会想着法子给他塞职赐官。
别人却是求也求不来的,这差别,这待遇,光是想想也令别人感到不公,可若亲眼见识到了兰曲的绝伦风采,浩瀚才识,相信也无人敢说一句不是。
“别人努力十年寒窗才能登科,求得做官的机会,而兰曲你却是陛下追着塞官赏职。既不是因王妃,何故不将一身本事报效家国,如今西北正与西羌打的水深火热,北有大昭政权虎视眈眈,南又有红御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兰曲你究竟何时才能真正地看见这些,何时才能真正的醒悟啊!”
这一番滔滔不绝,端的是声泪俱下,燕长都默默地看了一眼昔日好友,眼中露出难得的恐怖:“兆兆,你莫不是中邪了?这些话谁教你说的,你莫不是被人夺了舍吧!”
动手摇了摇白鸿飞的肩膀,直要将他摇地个神魂分离,蓦地,停了下来,颇为认真地道:“如何,可回魂了?”
白鸿飞轻轻将他推开,严肃道:“兰曲,你知道的,我不是逼你,若你志不在此,便是危及存亡之秋我也不会劝你,但你明明胸中有沟壑,何故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到底是在介意什么,顾虑什么?”
他的模样实在认真,深邃的目光似乎要将自己浑身洞悉地清晰可见,燕长都微微后错一步,心中百转千回。
半晌后,他终是点了点头,继而挂上如往常一般轻浮地微笑:“不过做官而已,搞得像送命一样。本世子做就是了,难为你说出这许多。”
那笑容竟是带了无力地苍白,白鸿飞深知他心中定有不欲让人所知的秘密,可不拉他一把,他这辈子说不定就一直陷在其中,作为好友,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哪怕是言语相激,也要达成所愿。
燕长都就这样接受了京都招兵一事,皇帝简直大喜过望,他能答应地这么轻快实在是出乎所料,不过应了就好。
之后京都招兵一事全权交托给燕长都,并给了他典军校尉一职。
朝堂上有人欢喜,有人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