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剑卷风缠(上)(1 / 1)渡边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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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直吹过半夜,天上仍是行云滚滚,绵延不绝。西起积石山,东至莱州湾,此时虽万里雪停,然而黄河上下游却无有一处能见星光月色,可见云雪广袤。

李冬虫顶着寒风,站在枯树下的雪地上,距那老者进去客店之后,已过去了不知多久。恰逢此刻百无聊赖,李冬虫体内失调,一刻也闲不下来,于是想到:

“嘿嘿,那老头儿刚才没少偷听我说话,现在换我偷听他两句,也不算失敬。”

李冬虫蹑手蹑脚地摸到客店窗外,只听见防风拓的声音道:

“什么舜帝尧帝,我族远在万里之外,怎么与你同宗?。”

风老人说道:

“你可知风陵渡的“风陵”二字,是什么意思?”

“接掌!”

防风拓已被风老人激怒。

听闻二人顷刻间便要打起来,李冬虫连忙将客店的窗子推开一道小缝,正打算盘腿坐在地上,低头却发现一张小木板凳倒在一旁。李冬虫心叫刚好,暗自可惜没有随身带些瓜果零嘴来。

防风拓一上来就使出那招对付李冬虫的诡谲掌法,李冬虫心中不免替风老人一悬,毕竟他没有见到风老人之前在客店内,施展那招两指点灭八方烛火的神通,那会儿他头颅还被黑布蒙着。

风老人站在原地,一连两个侧身,将防风拓正反两个方向的掌力躲去,随即右手举起那根从枯树上折下的树枝,提到胸前一顿,以作起势。

咻!

风老人将那根树枝随手挥出,一道剑气凭空而生,此时各人双眼均已适应了黑暗,一五一十地看见那道剑气在客店大厅之上划出一个弧形,绕到防风拓身后,直逼他后脑而来。

防风拓反应极快,连忙向前一步,同时右掌向后拍出,一下便将那剑气抵消,可当他回过头来时,却是吃了一惊。

“你,你......我不如你,你杀了我吧。

防风拓丧气道。风老人手中那根树枝不知何时已抵在了防风拓的胸口。

李冬虫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那风老头儿趁防风拓回身挡招之际,如鬼魅般地逼前了几步,既没发出声响,脚下也无任何动作,以致于防风拓觉得是他自己送到了风老人面前,因此心灰意冷。

“不忙,你再将家传内功运给我看。”

防风拓面色呆滞,不再言语。傍晚时他的二十位族人刚刚惨死,眼下李冬虫也不知去向,这时听见风老人让他运起家传内功,神情恍惚之下竟然照做。

嘎吱嘎吱......

筋骨相磨的声音传遍整间客店,防风拓的身型越变越大,直至比站在他面前的风老人高出半个身子。

风老人哈哈笑道:

“你再看我!”

风老人将手中树枝撇下,气力一沉,黑暗中佝偻的身躯竟逐渐变得挺拔,身高慢慢与防风拓接近,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根。

防风拓目光一闪,却又很快归于黯淡。

风老人说道:

“你我的祖先,同为一人,这巨骨内功和方才那风衮掌便是佐证。”

“既然你我同宗,怎么你在这里,我在三苗?”

“看来你父辈他们没告诉你,就被禹帝......”

风老人突然语塞。

防风拓听到禹帝二字,如癫狂般吼道:

“我父辈的事情已经人人知晓,你我若是同族,就去杀了那小子。”

风老人摇了摇头,说道:

“他是我朋友的后代。”

“哼,早知你在撒谎。动手吧,杀了我。”

风老人叹了一声,吐气收功,身形又恢复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背对着防风拓说道:

“唉,只怪我早没发现,害死你这么多族人,你不信我也是应该的。”

风老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那边桌上还有一盏酒,你喝了便去吧。”

“你不杀我?”

“我要杀你,何必跟你说这么多?”

防风拓一愣,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盏,发现酒里已结起缕缕冰凌,却仍一饮而尽,饮毕说道:

“哼,小二,这酒里掺水了吧。”

丁零一声轻响,酒杯落地,防风拓身子一闪,冲出客店,消失在雪地上。

待防风拓彻底走远,自客店的角落里蹦出一个人影,燃起烛火,便是那店小二李三。李三借着烛光,四下扫视,见地面上横七竖八躺满了死尸,直吓得他跌坐在地,声音发颤道:

“风....风老,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风老笑道:

“不,是窗檐下那位小李大侠动的手。”

嘎吱一声,李冬虫翻窗而入,挠头苦笑道:

“原来前辈知道我在偷听。”

“哈哈,何止知道,你坐的那张板凳还是我搬去的呢。”

李冬虫心里暗骂,这老头儿明明武功高强,若要相助于他,怎么不直接出手?方才明知他躲在窗外偷听,却不当场点破,事后又叫自己难堪,实在顽劣的很。李冬虫虽是这么想,嘴里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

“多谢老前辈出手相救,前辈,您认识我?”

风老人捋须笑道:

“哈哈,自打你们过河时我就一直在这儿看着,方才听闻那人叫你蛰剑,我还当是听错了,于是故意熄了烛火来试你,一看到你使出那招数九剑法,我便知是你们师徒二人又从北疆回来了,小友,你师父近来可好?怎么让你一人身陷险境?”

李冬虫听闻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凄凉道:

“前辈,您还不知道吗?我师父他......”

李冬虫突然语塞。风老人见李冬虫面露难色,心想一旁确有外人,于是打发李三道:

“李三,去找你们掌柜的来,收拾一下店里,我和这位小李大侠有话要说。”

李三本打算一直偷听下去,谁知半道竟叫人察觉,只好先应了风老,转身又对李冬虫说道:

“小李大侠,多亏你收拾了这些黑衣人,否则他们就要来寻我酒里掺水的不是了。”

“哼,你店里的酒惯是如此,就算他们不来寻你,我迟早也要拿你是问。”

风老道。

李三见李冬虫并不搭理自己,一边给风老陪笑,一边退了出去。

“小友,你现在能说了吧?”

李冬虫哽咽了片刻,沙哑道:

“我师父他......去年冬天就已病死在会稽山。”

风老人枯黄的脸上猛然抽搐了一下,千万条皱纹顿时挤在了一起,随即怒吼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师父正值壮年,武功盖世,怎么能咒他死呢?”

李冬虫眼框一红,哽咽道:

“我没骗你,前辈。去年冬末,我在犬戎国收到大师兄发来的讣信,不过碍于身上的热症没能回来,今年一入冬我便拍马南下,谁知还没入大夏,就被这帮三苗子掳去,直至今夜。”

风老人见李冬虫神情恳切,语意悲凉,心中不再猜疑,一双浑浊的老眼泛起了水光,泪落得竟比李冬虫还快。

突然,风老人一拍脑门,似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侄儿,你此行南下,原本是想去往何处?”

李冬虫听闻风老人突然改口叫他侄儿,心中久违地感到丝丝温暖,应声道:

“侄儿本想去找大师兄,赶在师父祭日到坟前祭拜,唉,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此地又是哪里,恐怕是来不及了。”

“此地名叫风陵,离阳城都城不远,想必你师兄就在那里。”

李冬虫闻言一愣,问道:

“风伯,您还不知道吗,自我师父归天,大师兄继位之后,就把都城迁回了安邑。”

“什么?”

风老一惊,接着道:

“这世上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侄儿,我想你这大师兄还是先不见为好。”

“为什么?”

李冬虫不解道。

“我也说不大清,只是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孩子,我上次见你师父,是在五年前,那时他刚当上大夏首领,来到此地除了处处跟我提到你以外,口中多是些发丧送葬之事。当时我还奇怪,连我这个土埋半截的老头都不担心这些,他一个壮年怎么如此忌惮,现在想来,你师父恐怕那时就已感到身体不适了。”

李冬虫急道:

“不,不可能,这几年我虽在师父身边的时候少了,但每年冬天回来,师父他都是容光焕发,怎么可能.....”

李冬虫喉间一哽,接着说道:

“风伯,一定是防风氏的人干的,他们记恨师父杀了他们的三大长老,所以害死了他,现在又想抓我.....”

李冬虫还没说完,却被风老打断道:

“听着,孩子,我敢说此事与防风氏无关,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你我。”

风老清了清嗓子,接着道:

“你师父五年前来这儿,还嘱托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在他死后,将他的尸骨带到风陵,葬在此地。”

“这,这......”

李冬虫神情大骇,不知该说什么。

正当风老打算解释个中缘由之时,客店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一个洪亮的男音脱群而出,叫道:

“义父!义父!您没事儿吧?儿子来迟了!”

风老人一听,转身对李冬虫说道:

“哼,他们一来,说话倒不方便了。侄儿,你中了那防风小子十几道掌力,体内风毒淤积,好在我跟他们祖上是一家,这就传你风衮剑诀,你每天几运,不日便能痊愈。”

“义父,你怎么不理我,是哪儿受伤了……”

那男声脚步奇快,转眼已至客店之外,还未走进店门,就看见风老在李冬虫身上连点数指,随即闭上双目。

那男声的主人心知风老此刻正将家传内功传与一个外人,而自己这个朝夕相处的义子却苦苦哀求了五年,心中正自不爽,刚打算推门而入,却听风老道:

“你在门外守着,待我传完功后再进来。”

那男音的主人满腔怒火未能发作,只得忿忿待在客店之外,替二人把关。

夜色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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