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程凡举起葫芦啜了一小口。

真是麻烦，酒也快没了。

石藏洞天内的老花雕只剩最后一坛，希望西眉国的妖怪除了吃人以外，还会酿酒。

此时燕赤霞抱着睡醒的小女孩，慢慢走近。

这少年在五尺外站定，推金山，倒玉柱般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多谢仙长大恩，耗费仙酒救回我妹子，还连带着救了燕某一条贱命！”

程凡微微颔首，示意收下了这份谢意。

“呜呜～”

小狐狸也学着趴在地上，跟着燕赤霞一并磕头。

只有少年怀中那小女孩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程凡。

“阿丑不得无礼，快说谢谢仙长救命大恩！”

“谢谢仙长，救了阿丑的哥哥～”小女孩奶声奶气的童声分外悦耳。

程凡哈哈大笑。

这对兄妹与一只狐狸倒有意思得很，都是为对方考量，不顾虑自己的安危。

难得，不枉费自己那一葫芦老酒。

这老酒不同于普通的花雕。

在先天灵宝紫金葫芦里泡了七天之久，有易筋洗髓，洗涤凡躯的功效，不是等闲之辈有福享用的。

只论功效的话，说是仙酒也不为过。

燕赤霞昨晚喝了两口，不但功力尽复，还隐隐有突破鬼仙境界的迹象。

最有趣的是那只狐狸。

它喝完酒后身躯肥大了一整圈，居然还多生了半根尾巴出来。

程凡欣慰过后，毅然站起身来，“很好，你我缘尽于此，我还要往西眉国一行，就此分别吧！”

“仙长要去西眉国？”

燕赤霞吃惊地抬起头，“可那里妖氛冲天！仙长虽然法力惊人，但恐怕独木难支，孤掌难鸣，不如燕某…”

程凡脸色一冷，“哦，莫非你这三脚猫还想再回险地，就不考虑自家妹子的安危？”

凭心而论，他很厌恶这种抛弃至亲家小，为名不顾身的反人类行为，所以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被人当面骂成三脚猫，燕赤霞窘得面红耳赤，倒真应了赤霞这名。

那小女孩却咬着手指头咯咯直乐。

“阿丑知道，哥哥打不过妖怪的，但哥哥有个师父好厉害好厉害，可以帮仙长打死妖怪～”

见到有台阶可下，燕赤霞忙不迭接过妹子的话头，“是极，燕某刚才是想为仙长引见吾师。吾师对西眉国众妖了如指掌，必能助仙长一臂之力！”

“你师父在哪里？”

程凡面色稍霁，他当然知道西眉国不是善地。

如果燕赤霞非要拖家带口跟去西眉国逞英雄，不如一巴掌拍死！

鬼谷子是什么人物？

传说此人精通阵法，知晓天象，善明吉凶，算计人心。

可以说是有神鬼莫测之能，偷天造化之机，恐怕一般的仙人遇到这种家伙也只能吃瘪。

“师父在五百里外的崎兽山中！”

燕赤霞抱紧妹子结巴道，“但师父说我等剑修最好要斩断尘缘，仙长到时须帮燕某护住小妹性命。”

原来他是这样的顾虑，才一直瞒住不提师门。

程凡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这样说来你全家被杀，妹子被西眉众妖掳走，是你师父不许搭救…”

“仙长明察秋毫，但，但师父也是为了燕某着想…”燕赤霞一脸悔恨与茫然。

“好，我与你同去崎兽山！”程凡冷冷一笑。

很好，非常好。

这种没有人性的鸟师父拿来做炮灰倒是挺合适…

———

穿过茫茫大漠，再绕过西眉国城池，便是绵延不断的崎兽山脉。

崎兽山自古以来是鸟兽的天堂，人类的禁区，只有活不下去的逃民，才会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其中。

山中没有官道，石缝中荒草丛生，有些野草生得比人还高，像是许多年没有人走过了。

小狐狸却大感亲切，跳到草丛中窸窸窣窣的乱钻。

燕赤霞时而踩着草尖，时而跃上树巅在前领路。

程凡饶有兴趣的跟着小狐狸…

他能看出来，若论对地形的熟悉程度，燕赤霞明显不如这只狐狸。

行了两柱香，才看到山腰有一座高大的石碑，附近三丈寸草不生。

这碑由墨线分为两节。

碑身上节由古篆刻有“绝行”二字。

碑身下节则清晰镌刻着：“崎兽山凶地，生人绝行勿往，勿为妖兽添食粮。”

落款处是“食雉道人”。

程凡抱着小狐狸站在碑旁等了两息，燕赤霞才由另一个方向跃上来。

少年将妹子由背上解下，再恭恭敬敬走到石碑处，跪拜下去磕头。

他连磕九下，每下都是势大力沉，直到额角撞出鲜血。

“孽障，你还知道回来？”

一道冰冷而肃杀的声音震天撼地，由峰顶处传来。

这声音似乎可以引动山中天象，气温突然急剧下降，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霜。

“阿嚏，阿嚏！”

小女孩穿得不多，顿时被冻得瑟瑟发抖。

燕赤霞俯首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这食雉道人不过是个老精神病！]程凡暗自失望，在心中下了定语。

他摇了摇头，将小狐狸随手扔在地上，让它跳过去给小姑娘当取暖用的毛皮大衣。

此时峰顶的声音越加冰冷与严厉。

“孽障，我让你斩断尘缘，你却变本加厉，带两个生人回来想做什么？”

少年磕头如捣蒜。

“师尊，赤霞这次能救出妹子，逃得性命，全赖这位程仙长搭救。求师尊怜悯山下百姓，提飞剑助程仙长出山降妖～”

峰顶静了片刻，随后传来一声冷哼。

“不知死活的东西，敢骗我食雉道人的弟子，吃吾一剑！”

燕赤霞大惊失色，正想高声为程凡分辨，异变已生。

“唰唰唰！”

三道迅疾无伦的血红色光剑由小变大，眨眼从峰顶飞射到山腰。

第一道光剑刺往程凡双眼，第二道光剑刺向他小腹气海…

第三道光剑却是绕了个大圈子，往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刺去。

“哼，好歹毒的心肠！”

程凡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先挥手将小女孩摄到手中。

第三道光剑如影随形，跟着飞了过来。

在燕赤霞惊骇至极的眼神中，程凡不闪不避，硬挨了三记血色光剑。

“锵，锵，锵！”

三道光剑几乎同时击中他的眼皮、小腹、手臂，撞出清越激昂的金铁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