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莫柒柒未打断她，而是听她继续道：“你的养父母的确将你养得挺好的，就是在眼界这块不行，要知道放眼整个怀城，路祈盛各方面或许都不是最拔尖的，可综合考虑，他不说第一，也能排的上前叁吧。”

“你只顾着记恨，却不曾静下心来好好想过。”

“就这样将错就错，难道不好……”

“不好。”

林溪云愣住。

莫柒柒再次转身面对她，然而这回不再无动于衷，眼神充满着……怜悯，这个念头划过的瞬间，林溪云只觉得荒谬极了。

“你……”

“也许你觉得人生可以将错就错的去将就，可我不愿意。”莫柒柒顿了顿。“爱情也好，亲情也好，曾经破碎过的痕迹不会因为装作看不到就消失。”

所以人只能勇敢面对不那么完美的现实，哪怕会很痛苦。

莫柒柒的意思如此，然而林溪云却因为这一句话，脸色倏地苍白，她直觉莫柒柒在讽刺她。

讽刺她的婚姻，讽刺她的识人不清，讽刺她自欺欺人，用自我麻醉和自我安慰，糊胡涂涂地来过这所谓的第二人生。

莫柒柒只看一眼就知道林溪云在想什么了。

尽管她本意不是如此，也不想再解释什么。

“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睫毛垂落，莫柒柒最后落下一句：“你的选择不见得就是错的，可是你不是我，不能凭你的感觉来替我的人生做决定。”

那其实也是一种自私，一种强迫推销，只是用“为你好”这三个字来包装得像模象样而已。

本质并不会因此改变。

见林溪云失魂落魄的离开，莫柒柒目光一动，差点儿脱口而出叫住人，不过最后一刻她还是忍住了。

言尽于此，能不能想通全看林溪云自己了。

莫辞敲门的时候，莫柒柒正在整理衣服。

听到声音，她随口问了句：“谁？”

“是我。”温润的男中音辨识度极高。“现在方便进去吗？”

看一眼自己乱糟糟的房间，莫柒柒想了想还是给莫辞开门了。

“我的房间有点乱哦。”她提前打预防针。

莫辞笑笑，不以为意。

等进到房间后他才知道，对方口中的“有点乱”并不只是有礼貌的玩笑话而已。

除了堆栈在床铺的衣服，地板摆满各式各样的鞋子和包款，就连梳妆台上的化妆品都被收起，只为给琳琅满目的首饰腾出空间来。

不知情的人怕会以为莫柒柒是在准备搬家了。

“这些大概都是妈买的吧。”将小沙发上的衬衫成团抱起放到床上，莫柒柒勉强挪出个位置让莫辞可以坐下。“很多东西我用不上，全新的放着落灰也太可惜，所以我打算整理整理后拿到网上拍卖。”

她解释道：“然后再把那些钱用妈的名义捐出去给需要帮助的人。”

在莫柒柒看来，这是很合理的行为，不会用到的东西堆再多还是不会用，上网拍卖一方面能换钱另一方面也能把东西卖给需要的人。

毕竟是奢侈品，直接捐出去并不切实际。

所以在发现房间里塞满了看得人眼花撩乱的名牌衣帽、鞋包、首饰和彩妆后，莫柒柒立刻就想到了这主意。

大概，金钱和奢侈品就是林溪云所能想到最好的补偿了吧，她并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什么性子。

但凡对莫柒柒做得调查再详尽一些，亦或对她的了解更深入一点，林溪云都会知道，莫柒柒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既昂贵又漂亮却不怎么实用的东西了。

不过因为莫明珠喜欢，她就以为莫柒柒也会喜欢，多么的理所当然，多么的理直气壮。

知子莫若母，这句古老的谚语显然不适合用在林溪云对莫柒柒上。

失望是没有终点的，莫柒柒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有的人，总能不停挑战你的底线。

她有很好的借口，很好的理由，严格来说，事情也没严重到十恶不赦，要撕破脸的程度，就只是忽略和偏心而已。

而已。

莫柒柒想的，莫辞也能想到。

他知道林溪云最近买了不少东西，原本以为是买给莫明珠的，没想到……

“柒柒……”

“没事儿，能做善事的人都是有福气的。”莫柒柒唇角微弯，不想继续谈下去了，不论是同情还是可怜，她都不需要。

只是莫辞仍旧怔怔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你别这样看我。”莫柒柒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我……”

“对不起！”

猝不及防地，她被莫辞抱住了。

除了穆戎，莫柒柒并不习惯和别的男人做如此“亲密”的接触。

哪怕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莫柒柒下意识就想直接推莫辞。

然而……

“柒柒，对不起。”

男人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句话。

知道无法替父母向莫柒柒道歉，知道哪怕道歉了也没办法改变曾经给予伤害的事实，莫辞仍旧难掩一时涌上的激动情绪，唯有透过言语才能稍微宣泄出来。

本来要推开莫辞的手，最后轻轻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是非对错到这时候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没有遇到穆戎，也许她也会深陷莫柒柒曾经痛苦挣扎的循环里走不出来。

万幸的是她遇到了穆戎。

遇到穆戎的她，找到了在这世界上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努力的生活，好好的生活。她不知道对莫柒柒来说这算不算一个好的选择，可那颗焦躁不安过，难受痛苦过，如今却安放在胸腔，用平缓而稳定的速度有力地跳动的心脏也许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就像现在。

莫柒柒停滞在空中的手落到莫辞的后背，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无声胜有声，有些事，有些话，注定一辈子说不出口，既然这样，就用做的吧。

余生漫漫，总有那么一天，她会感觉到的。

莫柒柒将卫生纸递莫辞。

“谢谢。”

男人的嗓音带着哭过后才有的沙哑，把眼镜摘下，用卫生纸遮住面部，莫辞只恨不得将时间倒转回一个小时前。

太丢脸了，在自家妹妹前哭到眼睛通红，鼻子抽动，如果莫辞现在还是少年或许不会觉得这有什么，正常情绪发泄而已，可他已经迈入叁十代，是怀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在外人眼中雷厉风行，事业有成的公司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