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垂垂老矣的文安之，在这一刻仿佛焕发了青春。

他拔背挺胸，银发白须，站到了大堂正中，侃侃而谈。

“正因为我大明如今国势日艰，所以才需要正本清源！太子殿下乃烈皇嫡子……”

“文师傅且住！”文安之的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朱慈烺给叫停了。

看着一脸愕然站在大堂的文安之，朱慈烺有些歉然的笑了笑，接着也站起身来。

作为一名十多年来过着朝不保夕颠簸流离生活的流亡太子，朱慈烺的心态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从刚出逃时的雄心万丈，到后来的心灰意冷，他有着了无数人几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经历的心路历程。

“我朱慈烺，今日让文师傅召集大家来此，只为了两件事！”

朱慈烺环顾整个大堂，视线在朱浩脸稍稍停留，然后继续说道。

“第一件事，我想请各位见证，而今山河破碎，宗室凋零，我朱慈烺无意与今为难，声明放弃烈皇太子身份，只求为一普通宗室！”

“太子殿下！！”文安之懵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朱慈烺竟然是这个态度。

歉意的看了一眼文安之，朱慈烺的态度却更加的坚决。

这些天朱浩和他谈了很多，虽然有很多东西他到现在依然不是太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听明白了朱浩要表达的意思。

如今的大明，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再经不起任何一点点的破浪。

那位在云南的永历天子，实际不过是个名义的图腾，正吸引着后金绝大部分的力量。

甚至说如今川蜀之地还能苟存，都是由于有着永历和晋王李定国的存在。一旦朱慈烺在川蜀登基为帝，翻手间川蜀就会迎接后金举全国之力的攻击。

朱浩画着地图给朱慈烺演示过，一旦后金全力进军川蜀，必然是陕西绿营出保定走陆路然后从重庆直扑奉节，湖北绿营和水师从长江水路攻山峡，甚至贵州的吴三桂也会兵出建昌。

三路齐攻之下，以夔州奉节这点实力，坚持不过三个月就会灰飞烟灭。

所以，不论是为了大明国柞延续，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这皇位都不能现在去争。

无视所有人的震惊，朱慈烺继续说出他今天要说的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拜托诸位书当今永历天子，请他派人对吾儿朱浩的宗室身份进行核验！”

“有劳诸位了！”说完，朱慈烺深施一礼，然后施施然退到了一旁，只剩下文安之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对于文安之，朱浩多少还是有点感到愧疚的。不是不想私下和他沟通，而是必须这样才能让所有人相信，朱慈烺与文安之并无勾结。

不管是对朱慈烺、朱浩还是文安之都是一种保护。朱浩真正担心的并不是永历天子的态度，他担心的其实是晋王李定国的态度。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晋王李定国才是那个唯一还能维系南明气运的人，此时与他发生任何冲突都得不偿失。

至于文安之，一个德高望重的文臣，李定国不会拿他怎样，因为原本文安之拥护也并不是他晋王，所以只要朱慈烺不登基为帝，文安之在川蜀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对于朱浩来说，能够维持现状，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发展才是他最想要的。

下一刻，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呆立在大堂中的文安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鲜血喷出，软到在地……

整个督师府顿时大乱，一众文武七手八脚得将昏迷过去的文安之送到后堂，又急急忙忙找来医生。

“督师大人这是急火攻心……原本不碍事，可是……”一个奉节最有名的老医师给文安之把过脉以后，走出来后有些犹疑的开口。

“但是什么？有话直说！”同样一头白发的老将彭勇有些气急败坏。

”那我就直说了……督师大人连日操劳本就已经风寒入体，再加这气急攻心……恐怕已时日无多……”医师苦着脸终于把话说完了。

“什么？”彭勇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满脸的不敢相信。

其余大多数人也都纷纷面露悲色。无论文安之本人的立场如何，他的操守与风骨却是所有人都敬佩的。

正因为有了他的居中斡旋，才让云集多方势力的弹丸之地，能够在后金的攻势下勉强存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