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鄯州城。
吐蕃、吐谷浑联军以及进攻这座孤城三天了。
是的,孤城。
周边城池通往鄯州的交通要道,在昨天已经被吐蕃大军彻底截断了。
幸好他们在吐蕃进攻的第一日挡住了进攻,撕开口子让一队传令兵跑了出去,否则恐怕他们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夜已经深了。
经过一天的战斗,双方都没有继续再战的精力。
时任守将的王坚站在破损的城墙,看着不远处亮起星星点点火光的吐蕃大军驻地,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纵使守城的一方可以一定程度弥补兵力带来的差距,纵使留在鄯州的这三万将士都是百战精锐。
但是面对十倍于己,且攻势凶猛,似乎完全不计代价的敌军,他们也是有些顶不住了。
仅仅三天时间,三万守军便战死了将近一万。
北门城墙三度失守,又被王坚率队三度夺回。
一来一回间,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也是露出了些许的倦容。
“将军,休息一下吧。”王坚的副将走了来对王坚说道。
只不过,夜风吹荡之下,这名副将的右臂却是空空荡荡的。
“阿良,你后悔吗?后悔没有跟着传令兵走,留在这死地。”王坚开口问道。
那个被称作阿良的,自打从军以来便一直追随在王坚身侧的汉子也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阿良的命是将军救的,没有道理在这种时候抛下将军求生。”
王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你这手……也不必断的,我身的甲胄,挡得住那刀。”
“……”阿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着。
王坚也是沉默良久,随后问道:“城中百姓都疏散了吗?”
“没有,他们封死了所有外出的道路。百姓根本出不去。”
“城内粮食还够坚持几日?”
“省着点用的话……坚持半月不是问题。”
“半月啊……”王坚看了眼天的圆月:“算算日子,求援信应该已经送到李大人手里了。”
“是啊将军,援军马会到的,马。”
“没错。马就会到。”王坚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接着,他看了眼倚靠在墙垛休息的士兵,说道:“我们会活下来的。全部。”
两人就这么在城墙站到了朝阳初升。吐蕃方这边也是很有默契的没有发动夜袭。
双方都睡了一个好觉。
阳光照耀下,休息的那些士兵也是缓缓醒转,而王建也是对着阿良说道:“把弟兄们都叫来吧,我有话要说。”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聚到了城墙底下。
尚且有战斗力的士兵,受了伤,正在休养的伤兵,城里的百姓们,都看着那位平日里爱民如子的守将王坚。
这种边关之地,一城守将不仅仅是守卫一城的将领,也是负责治理一城的父母官。
王坚往日种种,都为他的名望积累了不少。
“将士们,乡亲们。”
“吐蕃亡我大唐之心不死,趁着我军主力调往突厥边关,趁此时机对鄯州发动了进攻。”
“仅仅三天,三万守军便去了一万。”
“所幸,求援信已经送到了李靖将军手里,想来不日援军便会到达。”
“但是诸位。能不能守住这鄯州城,就看诸位的了。”
“援军赶来,至少需要十天时间。而这十天,我们要守住这鄯州!”
“两万守军要从三十万大军手里守十天,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鄯州城并无天险可依,也无城防河阻拦敌军进攻。”
“城墙之外便是一马平川,吐蕃人只需要几个冲锋就能攻陷城墙。”
“北门城墙已经塌陷大半,东门形式也不容乐观。”
“为此,我希望城中百姓,能给予我一臂之力,守住这鄯州,守住这边关!”
“哪怕,援军可能无法到达,但是,只要我王坚还在一日,这三万将士,尚有一人气息尚存。”
“这鄯州,就永远是我大唐的鄯州,是我鄯州百姓的鄯州!是我王坚这一城守将,豁出性命也要守住的鄯州!”
“诸君,欲守鄯州者,请向前一步。”
王坚一番话说完,几个伤势较轻的年轻战士,拄着手中钢刀或长枪艰难起身,然后朝前走了一步。
“剑南道,汤静民。”
“陇右道,孙泰。”
“愿随将军赴死!”
接着,更多的将士纷纷起身,或是向前一步,或是互相搀扶着朝前走了一步
“河东道季新发……”
“黔中道甘洪朗……”
“岭南道……”
“关内道……”
每个将士都报着自己的籍贯与姓名,似是要这青天都记住他们的名字。
随后,这些名字的主人的声音,也是纷纷化作了一句,愿随将军赴死。
此情此景,即便是那些城中百姓,也是深受触动。
很快,一个自打开战以来,便帮将士们修缮武器、盔甲的铁匠,丢下了自己的锤子,拿起一旁早已擦得雪亮的钢刀向前走了一步。
“咱当年也是跟过瓦岗寨,打过仗的。这次算咱一个!”
一个白发白须,但是精神矍铄的老者,也是拿出了自己尘封已久的长枪说道:“老夫一把老骨头,希望多少能派些用场。”
一个青年模样的年轻人,也是前一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这么站着,一双眼睛里早就是无尽的杀意。
但王坚知道,此人的兄长父亲,皆是那日北门攻防战,牺牲的军士。
满门忠烈,这刻轮到他了。
他没有制止他,哪怕王坚知道,他死了,这家的火种也就断了。
但是一个男儿的报国之心,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
“诸君,共赴国难,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