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底薄就别想着挑肥拣瘦,宇喜多直家纵然心底嫌弃,但面上对这些人还是辈加笼络
不管怎么说,以后这些人都是儿玉党的部众了,现在不禁用,等多打上几场合战,死上个几百人,剩下之人也就是真正的足轻了。
这五百人被送过来的时候,全都是手无寸铁。虽然星贺光重后来送了些竹枪、太刀,但无论是数量还质量都是不够看。
宇喜多直家素来不看重虚名,也自知儿玉党在美作国这里多半没有什么好名声。
当下便强拽着有些脸面的明石景季和牧良长二人,前往各个豪族、国人众驻扎的营地,一处一处、一家一家的讨要,或是用钱财进行交换。
宇喜多直家三人如此,将三十余家国人众的营地,全都转了遍。
好不容易才凑齐三百来杆长枪,上百把各色刀斧,以及寥寥数把劣弓,至于挂甲、长楯等物什,那更是少得可怜。
先前市部堪二郎送来的百具挂甲,也都分挑着,优先配给了儿玉党备队中的役职武士。整个备队的武备虽甚是简陋,跟儿玉党去年出阵时候的模样,简直判若天地之别,但已经被美作国内绝大多数豪族强上不少。
要知道,强如星贺光重,他的前阵营内也还有接近半数人手无寸铁,只能够斩木为兵。
虽然天文年间,并不是后来的织丰时期,由两位天下人颁布刀狩、人扫二令,将藏于百姓家中的刀枪弓矢、甲胄收缴充公。
可同样也因为,富裕的村総往往以这些刀枪作为依仗,整个村子在这场大乱中,全都聚啸为党,裹挟着钱粮人口,潜入深山老林之中的砦子内躲藏,即便是尼子军也不愿意费力不讨好地前去攻打,就更不用说星贺光重等人了。
留在山下被驱赶抓捕的百姓,多半都是些真正衣食无着的贫苦寒庶,自然不能指望他们手中能有什么像样的兵器,无非就是竹枪、太刀一类的东西。
宇喜多直家虽然重新聚众契党,但手下的这些人还都只是些寻常百姓为主,没有经过任何作训演练,根本称不上足轻兵卒。
因此便趁着些许空闲时间,以往日统领儿玉党旧部的手段,来勒令队备队中的兵卒,进行简单的行伍作训。
他选用的作训之法,名为“足轻作训法”,乃是太田道灌总结所创立的军法,其人曾率军平定“享德之乱”,有着关东第一足轻名将美誉。
现今天下各国大名所用足轻作训法,多数都是源自於此,只是根据各家侧重不同,有些差异,但皆是殊途同归。
即便是宇喜多直家推崇的那位,“放逐生父、杀害亲缘”的恶贼武田信玄,其所使用的军法也亦不例外。
“足轻作训法”原本是以弓术为重,太田道灌於本据江户城外,设立弓场,每朝召集幕下的武士数百人施行乘马射、立射、坐射之训练,若有怠忽未出席,则处以三百文的罚金,用来当练习完后大家的茶钱。
每月并有三、四回举行所有士卒的练兵及校阅。每逢春秋两季的空闲之於,都会召集领内的军役众,严格作训弓术与枪衾阵,配合纵横驰骋的骑马队演练出阵。
不过时至今日,百年过去后。此法早已经出现了不小的改变,原本是辅助骑马武士出阵的弓手队和枪衾队,现在已经变作了合战的主力,尤其是在缺少马匹的西国更是如此。
尼子家就设有专门枪术、弓手、短搏的教习役职,以有名的武道达人来对足轻进行教导,其中最有名的一人便是冈家利的授业师范,美作国坪和乡的一之瀬城主,竹内中务大辅久盛。
宇喜多直家采取的作训法,也是竹内流的武道,以冈家利为枪术教习,长船贞亲为短搏教习,进行作训演武,分别练习枪衾列阵和拔刀术。
这一做法,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看着五百人在儿玉党的教令下,进行着足轻二策作训。
因其中有不少都是俘虏自播磨的降军,由其引带,再加上冈家利等儿玉党旧部的督促,倒也有那么几分像模像样,当然真得上阵厮杀,估计便就又是另一番光景。
宇喜多直家踌躇满志,他深信有志者事竟成的道理。
只要能够安然返回高天神城后,自然有的是办法向浦上宗景讨要更好的武备,介时若这些杂兵着实不堪用的话,遣散驱逐,再从海上招募那些个善战的倭寇,重新再组建一次也就是了。
出阵美作国的数千军势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自己能够带六百足轻返回高天神城,无疑能够更得到浦上宗景倚重,进而在浦上家获取到更多的权势,以此来对抗新近落败的岛村盛实。
本月间,星贺光重果然不出所料,挟讨败浦上国秀的大胜之威出阵,於须磨、白沢一带屯兵,呼应策应三星城内的后藤家。
山名丰定虽然丢掉了嵯峨山城,但却仍旧固守在神乐尾、小原两城内从侧面威胁新宫党的后路。
浦上国秀战死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美作国,无疑是极大的鼓舞了美作国豪族的声势。原本围困三星城的尼子军,也不得不暂退回津山城内拥兵观望。
尼子国久目前手中能够调动的军势,仅有新宫党本队两千五百骑,以及沿途搜罗降服美作军两千人,余下的伯耆军役众全都被调回高田城下,全力进行围攻。现下临近春耕,全军上下厌战的情绪,喧嚣四起。
即便尼子家想要继续用兵,也要顾及下方足轻的情绪。
因此,尼子军此回也不再有全取美作国的打算,而是转攻为守,只想着尽早攻破高田城,好能够将西美作半国收入囊中。
尼子国久共计五千不到的兵马,压制后藤、山名两军已然有些勉强,若在加上想要夺回郡乡的星贺军,无疑是件较为困难的事情。
无奈之下,尼子国久只能故布疑兵,虚张声势。美作各家豪族不能测其虚实,又忌惮这位新宫党大将昔日狠辣,竟也不敢再进。
星贺光重召集军中诸将商议,决定不冒进,另择去处,遂引兵向西。欲图走南条、茂平,先夺回丢失的久米郡南部,以来进一步威胁津山城,对城中的新宫党进行合围,同时也为自己等人争取足够多的缓冲地带。
尼子军人数为少,加之不得民心,因此实际控制的不过是几座主要的城砦,大片的乡野仍旧处于无主或是荒废的状态,彼此间相距甚远,一旦受到敌军的围攻,便只能困守孤城。
可这些城砦,又是回护尼子军粮道的重要据点,因此也不能轻易放弃,随着突入美作国越深,对尼子军而言便越不利。
这种情况,交战双方都心知肚明,相比较尼子军而言,身为土著的美作豪族们对於破袭战,更具备明显的优势,只可惜美作方面人心不齐,否则依照岛村盛实的据险死守,袭扰不断的战法,多半真有可能将尼子军挡在大庭郡,拖到尼子家主动撤军。
为了确保己军的行动不受干扰,同时指派新免宗资率领本队前往山坂垰修筑兵砦,以来监视播磨国方面,严防浦上国宗残部会合赤松党进行反扑。
原田贞佐则领兵,由平茂南下进入八木田、盐户一带剽掠,伺机夺还稻荷山城,以来进一步牵制尼子军。
这队复兴军先过荒神山,而后直奔稻荷山城而去,与此同时,还派出不少游势往各处乡里征收兵粮。宇喜多直家便是同在这支准备夺还郡乡的军势中。
这支主要由国人众组成散兵游勇,不过三千人左右,为首的阵将自然便是稻荷山城过去的城主原田贞佐,星贺光重也派出了一批人马协同,剩下人中除去宇喜多直家外,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地头侍,不过好在此回是为了从尼子军手中夺回旧领,因此士气尚可。
说起稻荷山城,除去地势险要以外,发生在其城内的诸多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也是鼎鼎有名。应仁三年稻荷山城城主山名氏权催征税粮,激起豪族兵变被杀,事情规模虽却通常被视作应仁之乱由京都内讧,转向整个天下的正式开端。
星贺光重派兵首先收复此城,一方面为得是拔除周遭尼子军的兵砦,为本阵争取足够大的缓冲区,另一方面未尝没有,想以此来激励国人众反抗尼子军横征暴敛的决心。
稻荷山城的守备朝山贞纲才刚从出云国赶来赴任,前去津山城面见尼子国久,城内无主,就遭到美作军围攻。城中却也未尝惊慌失措,守城的尼子军立刻组织城内百姓登城死守,等待各城援军。
原田贞佐担忧尼子家会派兵来援,於是挥军猛攻,未想三日皆不克,反折损不少人马,正在惊虑之中,忽有人夤夜自城中潜出求见,只说城中百姓愿为内应,理应外合夺取稻荷山城。
原田贞佐却犯了难。按说这是个夺回城砦的大好机会,但他自问平日对庄领下的百姓并不算仁厚,反倒怕是尼子军设下的圈套,诱引己军入伏。
他踌躇一夜,拿不定主意,次日一早便召集各家武士,商议此事。
说实话,此次派来攻打到稻荷山城的游势中,小国人众占了绝大多数,他们既非原田贞佐的家臣,自不愿为其舍生忘死,心中考虑的只有自家的利益安危。跟着大伙儿打打顺风仗,烧杀抢掠他们高兴,但真要叫他们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干什么有去难回的勾当,还真没人乐意。
原田贞佐皱着眉头,扫遍帐内多达数十人的各家地侍、縂领,心里愤恨难平。这帮忘恩负义的小人,出阵前的劫掠各个踊跃争先,互不肯让,如今到了节骨眼上,全都在这里装聋作哑,一句话也不开口,生怕被派去当内应。
正当帐内气氛凝结时,一名武士向前一步,跨到正手道:“我去!”
原田贞佐拿眼一看,见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武士,心下又惊又喜,问道:“你叫何名,那家的武士?”
那名年轻武士答道:“小人户川通安,现於儿玉党内效力。”
“儿玉党?”原田贞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可是宇喜多和泉守配下的家臣?”
“正是。”坐在次席上的宇喜多直家面色如常,点了点头。他分明听到左右站立的那些武士、縂领中发出的窃窃私语。
“儿玉党武名广远,这次和泉守愿意仗义援手,稻荷山城必然能够一举而破”原田贞佐忙不迭的满口夸赞,宇喜多直家此回前来助阵,而是为了偿还星贺光重分兵与他的人情,因此前三天的攻城战都没有参与。
“原田大人言重了。”
“和泉守配下的儿玉党愿意出阵,那是再好不过!”原田贞佐虽不知为何宇喜多直家主动派兵相助,但心中颇为欢喜。正如他先前所言,儿玉党勇名在外,兵力数目更是冠绝诸队,如果肯参与攻城,无疑是极为有利。
“既然和泉守无有异议,便就这般定下了。”他生怕宇喜多直家反悔,急急忙忙提高声调,在众人面前宣布。
“且慢,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和泉守还请明言,只要我等能够做到之事,必定全力依从。”
“我儿玉党的兵马入城后,所占之地,其他豪族不可争抢,这可能应?”宇喜多直家问道。
原田贞佐等人以为他会提出何等要求,原来是这个,不由满口应允下来:“此事本就是应有之义,纵然和泉守不提,难道我等还敢造次不成?”
言毕,不忘朝着交头接耳的众人喝道:“你等可都听到了?”
众人纷纷点头,这儿玉党能上阵的足轻不过二三百人,不比他们多上许多,难道还能将全城都占了去?当下一面暗笑宇喜多直家利欲熏心,一边已经开始盘算着入城之后,怎么抢掠的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