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玲绮点点头,翻了个身,却仍睡不踏实。昏昏沉沉睡了片刻,再醒来之时,吕玲绮瞧见茉儿歪在床榻边上,只觉好笑,正要叫她起来,茉儿便醒来,忙道:“娘娘,怎么了?”
吕玲绮摆摆手,往里侧躺了躺道:“你且上来睡罢,这么歪着一晚上,只怕是要着凉了。”
“这怎么好?”茉儿笑了笑,自顾自道:“娘娘睡吧,不必在意奴婢。”
吕玲绮执着地摸索着拉住了茉儿的手,示意她躺上来,道:“明日传出去,若说我苛待下人可怎么好?况且,你并非是寻常的丫鬟,我怎可忍心如此?”
茉儿抿了一下嘴唇,好似仍有犹豫,但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躺下了。她只掀开了一角被褥,小心翼翼地躺在外侧。
吕玲绮怕她躺着不舒服,便往里又躺了躺,道:“几更了?”
“已三更了。”茉儿道:“娘娘睡吧。”
吕玲绮不觉轻声发笑,好笑道:“你以为,我此刻居然睡得着?”
茉儿沉默片刻道:“娘娘在想成玦姑娘的事?”
“倒也不是。”吕玲绮摇了摇头:“成玦再如何,也毕竟是成璧亲生妹妹。再如何,她总不能越过我去。我只是在想……”吕玲绮说着,翻了个身对着茉儿。
习惯了夜色,便能隐约借着月光瞧见一点身侧人的轮廓。茉儿低垂眼帘,并不去看吕玲绮,只静静道:“娘娘请说。”
“我在想茉儿姑娘你。”吕玲绮道。
茉儿好似颇感诧异,却忍不住下意识脱口而出:“娘娘这话是何意?”
吕玲绮抿了抿嘴唇,笑吟吟道:“我在想茉儿姑娘如此身份,为何偏偏要待在我这里?我并不受宠,也不算是王府女主人。况且以后我前途未卜,不知茉儿姑娘为何如此?”
“娘娘这话是在质问奴婢?”茉儿轻轻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娘娘何必如此怀疑奴婢。难道娘娘怀疑奴婢是王爷派来的人?”
吕玲绮似笑非笑道:“难道不是?”
茉儿睁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有些颤抖。她道:“娘娘怎会如此想?”
“我不应该如此想?”吕玲绮眨了眨眼睛,捋了捋头发,笑道:“那我该如何想?”
茉儿咬了咬嘴唇,末了方才轻声道:“奴婢并无他心,纵然有旁的想法,也断断与娘娘无害。娘娘不必如此。若娘娘觉得不好,奴婢往后便”
吕玲绮摇了摇头,捂住了她的嘴,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怎会觉得不好,身边如今是多一个人便是多一分力量。你曾经救我于危难当中,我因而觉得受宠若惊,才有此问。”
“区区小事,娘娘何必挂在心上?”茉儿道:“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事儿,奴婢必定竭尽全力为娘娘做。”
吕玲绮点点头,笑道:“睡吧,等下天要亮了。”
茉儿点点头,伸手为吕玲绮拉了拉被褥,轻声道:“娘娘睡吧。”
吕玲绮闭上了眼睛,察觉到茉儿好似翻了好几个身,末了她睡着了,一夜无话。
一连过了几日,皆是无话。吕玲绮为着行事方便,便与上官容月愈发亲近起来。贺兰殊因着见着吕玲绮与上官容月亲近,好似也对她放松了警惕。
上官容月已有四个月身孕,大夫依旧日日诊脉。夏日绵长,蝉鸣聒噪,日头渐高。吕玲绮嫌热的难受,就命人做了梅子煎和青梅酿带去一道给上官容月。
上官容月喜爱酸食,因而愈发亲近吕玲绮。吕玲绮笑道:“都说酸儿辣女,如今见妹妹这样爱吃酸的,想来肚子里该是个小世子了。”
上官容月闻言愈发脸红,嗔怪地看了一眼吕玲绮道:“姐姐又胡说八道什么?都还是没影子的事情呢。”
吕玲绮一面与她扇着扇子,一面趁势凑近上官容月轻声道:“大夫可瞧过了?”
“孩子自然是男是女已有定数。”上官容月幽幽叹了口气,不觉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吕玲绮望着她的腹部,也不觉微笑了起来。
“妹妹能这样好,那便是最好的了。”吕玲绮叹息道:“我先前听闻,有些宫中的人,为了能生下男孩,不惜吃一种极伤身的药。这药不仅伤害自己,还会害的孩子畸形。妹妹可万万不要做这样的事。”
跟在上官容月身边的嬷嬷见吕玲绮如此说着,好似有些不悦,便上前道:“吕娘娘这是何意?”
吕玲绮笑着勾了勾嘴角,摆摆手道:“只是与妹妹随口胡扯罢了。”
正说着,上官容月忽然话音一转,似笑非笑地盯着吕玲绮看着,道:“我听闻太后娘娘新近赏了个人来给姐姐。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带来给我瞧瞧?”
吕玲绮含笑不语,指甲轻轻划拉着团扇上的绣纹。末了,吕玲绮笑道:“改日妹妹就能见着了。”
“好大的架子呀。”上官容月嗤笑了一声,道:“不知是怎样一个倾城绝世的美人呢,惹得王爷这样看中她。”
吕玲绮拍了拍上官容月的手,安慰道:“恩爱最难长久,妹妹如今即将有了孩子,还怕这个?”
上官容月瞥了她一眼,只勾了勾嘴角没有出声。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忽然就听见有人道:“不知我家郡主可在此处?”
这是个极熟悉的男声,闻言众人皆是一惊。吕玲绮一皱眉,心里奇怪起来。怎么是蒋随云?
说着,吕玲绮便起身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道:“何时?”
果然是蒋随云。蒋随云见了吕玲绮,两人目光相对片刻,旋即又移开来。蒋随云笑着朝上官容月行礼,笑着道:“见过容王妃。”
“听说这是太后娘娘赐给姐姐调理身体的人?”上官容月说罢便往蒋随云的方向看了两眼,笑着道:“倒是个极端正的人。”
吕玲绮道:“无非是个大夫罢了。”她不愿意再跟上官容月掰扯这些,便转身对蒋随云道:“此番前来,想必有要事?”
蒋随云点点头,轻声道:“郡主的药,今日没有喝。在下已经为郡主备下了。郡主即可回去喝了罢。”
吕玲绮闻言便立刻明白了蒋随云的话外之音。她点点头,笑着对上官容月道:“那我先回去了。”
上官容月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姐姐慢走。我就不去送了。”
目送着吕玲绮离去,上官容月转头望着身边的嬷嬷,道:“不知道她喝的什么药?”
“调养身子的药罢了。”那嬷嬷道:“听闻吕王妃昔日中了毒,想必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上官容月叹了口气,道:“她也是命苦。”
“姑娘还是好生管着自己吧。”那嬷嬷低声道:“咱们尚且还有六个月要保住这个孩子。往后的日子,难熬的多呢。”
上官容月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道:“方才姑姑说下毒……那事可有定论?到底是谁给她下的毒?”
“姑娘好奇这个作甚?”
上官容月皱眉道:“只是好奇罢了。我总觉得,此事并不这么简单……”
吕玲绮随着蒋随云急匆匆地往回走,因着府上人多眼杂,两人并不多言语。吕玲绮也只是悄声问道:“都办妥了?”
蒋随云点点头道:“是。”
“那便好。”吕玲绮叹了口气,喃喃低声说着。
回去了屋子里,见四下无人。吕玲绮奇怪道:“茉儿去哪了?怎么不见她?”
“为了王郡主方便,在下已经把茉儿姑娘和其他人全都遣走了。”
吕玲绮点了点头,心中却忽然有些紧张和不安。她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此事……你能确保万无一失?”
蒋随云见吕玲绮仍旧犹豫不安,便笑着宽慰她道:“这是自然。郡主,郡主就算是不相信我,也应当相信……傅大人。”
吕玲绮点了点头,却仍是犹豫。她道:“你且把细节再一一告知我,好让我放心些。”
蒋随云见吕玲绮如此,却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吕玲绮。吕玲绮见他不说话,便奇怪道:“怎么了?”
“郡主在犹豫?”蒋随云抿了抿嘴唇,笑着说道。
吕玲绮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有什么可犹豫的?”
“此事不是郡主的错。”蒋随云笃定道:“郡主只是为了自保。就算是郡主不这么做,只怕他日上官姑娘的孩子也保不住。况且,此事若不办好,只怕王爷不会……”
“好了,我都懂。”吕玲绮打断了他,苦笑了一声道:“说起来,倒是有许多缘由。只是到底还是做到了这一步。”
蒋随云道:“送药过去的丫鬟叫江雪。此女有个相好,乃是郡主院子中的侍卫。在下已经打听清楚,此人已经被买通,届时便会指认说是郡主指示他做的。”
“理由呢?”吕玲绮道:“我许给了他什么?”
蒋随云道:“郡主许给了他……若是事成,便能让他与江雪成亲。”
吕玲绮嗤笑道:“倒是一对苦命鸳鸯。此事只怕也是王爷许给他们的?”
“傅大人已经都安排好了,届时郡主什么都不必做,坐观其变便可。”蒋随云道:“张氏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吕玲绮道:“张氏为何要杀上官容月的孩子?”
“上官容月素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况且张氏乃是傅太妃的陪嫁丫鬟,在府上资历老,自然有些仗势欺人。而且……”蒋随云抿了抿嘴唇,笑道:“最重要的是……她女儿乃是王爷的侍妾。”
茉儿。
吕玲绮点点头,道:“我已知道了。你去吧。”
“约摸着再过两三个时辰便会发作。”蒋随云道:“郡主可拿捏着时辰去找王爷回话。”
吕玲绮倒是险些忘了这茶,听到蒋随云提醒自己,她方才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有蒋随云在身边,倒是做什么事都省心了许多。“吕玲绮琢磨着等下与贺兰殊的说辞。没想到这厢还没想好,那边贺兰殊便派人来请吕玲绮去一道用午膳。
贺兰殊没有正妻,因而有自己的正堂。吕玲绮换了衣裳,成璧为她挑了身艳丽的衣裳,想到等下要面对什么,吕玲绮皱眉道:“换掉吧。太张扬了。”
挑来拣去,总算是换了件满意的。吕玲绮起身过去,路上瞧见了急急匆匆的傅长明。
两人相见,意味深长地彼此对视一眼。傅长明朝吕玲绮拱手,笑道:“娘娘这是要去见王爷?”
“正是。”吕玲绮和声道:“不知道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傅长明道:“有急事,这便要出去。微臣这且先告辞。”
吕玲绮点了点头,笑道:“大人慢走。”
与傅长明别过后,便进了贺兰殊的正堂。正堂极大,装饰未见华丽,只觉极大气不凡。贺兰殊已在堂中坐下,见了吕玲绮来了,便笑着道:“你可算来了。本王还在想,是否玲绮不愿见本王了。”
吕玲绮微笑道:“王爷这是说哪里话?玲绮怎会不愿见王爷?”
“本王以为,因为成玦的事,你会怪罪本王。”贺兰殊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没想到,玲绮倒是大方。”
吕玲绮扬了扬眉,诘问道:“难道王爷希望玲绮哭哭啼啼,求着王爷不要纳成玦?”
贺兰殊哈哈大笑起来,他示意吕玲绮坐下,道:“坐吧。说起来,这么久了,本王倒是都没有来得及与一同吃过饭。”
吕玲绮道:“一个人吃饭倒是要比两个人吃饭自在些。玲绮早就习惯了。”
“也不知你爱吃些什么,便嘱咐厨子多做了些你平日里点的多的菜。”贺兰殊指着满桌的菜肴,道:“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口味。”
吕玲绮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笑着道:“玲绮吃饭不挑,也没有忌口。王爷以为如何?”
“自然好。”
吕玲绮放下筷子,又道:“那王爷以为,成玦如何?”
贺兰殊好似没有想到吕玲绮会如此相问,便笑着望着吕玲绮,好笑似的说道:“玲绮为何忽然提起成玦?”
吕玲绮道:“成玦是玲绮的人。王爷若是觉得不好,玲绮自然是要回去说一说她。不然怎么对得起王爷费尽心思去问太后娘娘求了人来?”
见她说话颇有些带刺,贺兰殊也并未在意,只是笑道:“成玦很好。本王原本还担心玲绮会不高兴。”
女主她权倾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