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玲绮悄声问站在外围的一个侍女。
那侍女被吓得脸色仓皇,她见吕玲绮问话,却好似见了鬼一般,脸色愈发不好,整个人也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吕玲绮正欲询问,那侍女却转身就要跑。
吕玲绮无奈摇了摇头,立刻进去,与贺兰殊道:“王爷勿要生气,眼下先保容王妃万全才是。”
孩子都没了,要什么万全呢?
吕玲绮本想进去看一眼官容月,先下看来倒也是不能了。屋子里飘荡着一股子血腥味,吕玲绮闻着觉得有些想要呕吐,但是却只能忍着。
她觉得手指有些发颤,仍深吸了一口气强做镇定下来。
贺兰殊道:“正是。容月如何了?”他厉声质问那跪在最前侧的大夫。
那大夫见贺兰殊问话,连忙俯身磕了个头,颤颤巍巍道:“回王爷,容王妃娘娘不小心吃了猛药,因而导致滑胎。如今胎儿已离开母体,但损伤过大,因而需毫升调养,方才不至于落下病根。”
看这样子,好似情况也并不好。吕玲绮觉得奇怪,虽然药厉害,但是蒋随云已经减少用量,因而并不会如此损伤母体。是有人换了药?还是什么?
吕玲绮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她发觉了其中微妙的不对劲,便立刻警惕了起来。是不是贺兰殊做的?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吕玲绮猜测着,心中七八下,却不敢贸然开口。
贺兰殊怒道:“保不住孩子也就罢了,是本王与容月没有这个福气。若是再伤了容月分毫,尔等就不必做了,本王自会报天子太后!”
满地的大夫乌压压地跪了一地,齐声道:“王爷饶命!”
“还不快去诊治!”贺兰殊愈发怒不可遏。
一众大夫皆呜呜丫丫地往内里走。贺兰殊因而气得胸口起伏,脸色也变得铁青。吕玲绮道:“此时,王爷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贺兰殊便侧头看向吕玲绮,他抿唇不语,墨黑色的瞳仁无声无息地注视着吕玲绮。末了,他道:“此事有蹊跷。”
吕玲绮笑道:“自然。玲绮也以为此事定然有蹊跷。此时尚且乱着,但是却也是最好查出真相的时刻。王爷不妨叫人来问话。容王妃好不容易怀孩子,定然不能让她和孩子遭受不明不白的冤屈才是。”
“这是自然。”贺兰殊沉默许久方才吐出了一口气,他道:“来人,把容王妃身边的侍女带来,本王要仔细问话。”
官容月身边的侍女并没有多少,几个贴身的丫鬟全是官家带来陪嫁的,并有两个管事的嬷嬷。其中一个正是吕玲绮所熟悉的。她常常在官容月身边,好似她的长辈一般。
那嬷嬷目光冷淡,见了贺兰殊方才俯身一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你是容月身边的掌事嬷嬷?”贺兰殊道:“沈姑姑,本王记得你。”
沈姑姑俯身叩首,轻声道:“正是奴婢。”
贺兰殊道:“今日容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你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本王。你可明白?”
沈姑姑颔首,欣然道:“这是自然。”
贺兰殊侧头,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吕玲绮,似笑非笑道:“沈姑姑,你且说罢。”
“是。”沈姑姑轻声点头,旋即道:“今日娘娘与寻常一样,晨时起身后便召了大夫来例行诊脉。今日诊脉的乃是赵大夫,一并有记录在册,王爷尽可查看。”
贺兰殊旋即抬一抬头看向了一侧乌压压跪着一片的人。那赵大夫见状立刻往前膝行了两步,俯身道:“回禀王爷,今日正是老臣问容王妃娘娘诊脉的。”
“容王妃今日的脉象如何?胎像有无异常?”贺兰殊一一问到。
那赵大夫仔细说来,声音不疾不徐:“回禀王爷,容王妃今日脉象一切平稳。娘娘近来有些不爱动弹,因而有些积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怪异之处。”
“哦?赵大夫这么说起来,是以为此事自己毫无责任了?”贺兰殊沉下脸,冷冷道:“你今日既然当值,那此事自然是难辞其咎了。”
那赵大夫闻言立刻惶恐不已。吕玲绮一扬眉,便朝着贺兰殊道:“王爷容禀,此事想来还有异常。”
见状,贺兰殊便朝着沈姑姑一点头,示意沈姑姑继续说来。沈姑姑道:“随后按照赵大夫的吩咐,早膳吃的清淡了些。饭后用了安胎药,那药乃是素来奴婢们盯着的,娘娘也是日日喝来。喝了药后,娘娘便往院子里走动了几步,随后用了午膳,便说起有些不太舒服。”
沈姑姑深吸了一口气,低低道:“随后便……”
贺兰殊沉着脸,凝眉不语。他的目光一扫这屋中的众人,随后抬起头来朝着傅长明,扬声道:“长明,且去寻今日煎药的侍女。”
傅长明会意,便立刻往外走。不多时,吕玲绮便见有两个丫头,瑟瑟缩缩地被傅长明带了进来。吕玲绮不免侧目仔细去看那二人,她顿时便认出来其中有一人乃是自己眼熟的。
“奴婢参见王爷,吕王妃。”那两个侍女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级,模样平平,倒也还算是端正的长相。
贺兰殊以手肘撑着头,歪着头仔细地打量着那两个侍女,好似在犹豫些什么似的。末了,贺兰殊道:“今日容王妃所喝的药是你二人负责熬煮的?”
两人面面相觑,有一人大着胆子道:“正是奴婢二人……”
“是按着药方煎熬的?”贺兰殊又问道。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轻声道:“回禀王爷,容王妃怀有身孕,事关重大,奴婢们自然不敢不尽心竭力,事事小心留神。”
贺兰殊打量着那侍女,片刻后方才要笑不笑道:“好一个尽心竭力。你们所说的近些竭力,便是做些手脚谋害本王和容王妃的孩子?”
那两个侍女听了这样的话,立刻惊慌失措起来,纷纷磕头,面色惶恐,苍白如纸:“王爷饶命,奴婢等并无这样的心思!如何敢谋害王爷的子嗣?”
都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因而好似要被吓哭了一般。
吕玲绮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两个侍女,笑看向其中一个,道:“不知二位中途有没有离开过?”
贺兰殊闻言便也瞥了一眼二人。其中一个小侍女侧头看向吕玲绮,俯身垂泪与吕玲绮磕了个头,道:“回禀娘娘,奴婢并未离开过。”
“你呢?”吕玲绮看向另外一人,“你可曾离开过?”
那侍女好似声音都在发颤,轻声道:“奴婢……奴婢曾离开过一段时间,只是……只是……”
贺兰殊闻言便去瞧另外一个侍女,那人已经坐不住了,便要出声,却被贺兰殊猛地一拍桌子唬住了。贺兰殊怒道:“你还要什么话说?!”
沈姑姑见状脸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她前道:“江月,姑娘对你并不算是差。你为何要如此对待娘娘?就算前几日娘娘差我责备了你两句,你也不至于下如此毒手!”
那侍女紧咬着嘴唇,好似在犹豫一般。贺兰殊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主子!来人,把她给本王拖下去——”
“王爷且慢。”吕玲绮见状连忙拦住了贺兰殊,前了两步,轻声道:“王爷且莫要冲动。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女,想来就算是有心要做这些事,倒也没有门路的。想来是定然还有旁的人指示也说不定。”
见状,贺兰殊却好似方才反应过来一般,重新端坐下,抿了抿嘴唇道:“到底还是玲绮想得周到。”
他冷冰冰地盯着那侍女,道:“你倒是给本王一个说法,到底是何人所指示你如此下毒谋害容月的孩子的?”
那侍女惶恐万分,见状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她拼命朝着贺兰殊磕头,但是嘴里却呜呜咽咽地说着:“都是奴婢心有不甘,对娘娘心存怨恨,才下此毒手,与旁人无关!”
“江月,你如此又是何必?”吕玲绮走到了那侍女跟前,轻轻道:“说出来,王爷指不定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呢。你若如此,岂不是还要白白连累了旁人么?”
贺兰殊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道:“玲绮所说正是,你若是肯交代出到底是受到何人所指使,本王定然能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不说,那本王可就救不了你了。”
江月死死地咬住嘴唇,依旧是一言不发。吕玲绮静静地望着她,笑道:“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的。是不是,江月姑娘?”
许久,江月都深深地将头埋在胸前,一句也未曾言语。贺兰殊好似已经失去了耐心,因而颇烦躁道:“既然如此,来人——”
“是……是张姐姐!”江月许久后方才抬起头来,忍不住出声道。
只是这话一出,却让众人都目瞪口呆了。就连贺兰殊本人,原本正以一个颇安闲的姿态坐着,闻言却也忍不住皱着眉头,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什么?”
江月眼中含泪,她愈发确定地喊叫道:“王爷,是张姐姐,是张姐姐指示奴婢的!奴婢……奴婢实在是迫不得已。”
贺兰殊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侧目盯着吕玲绮看了许久。吕玲绮低着头,轻轻抚平了自己袖子的皱褶。她笑着看贺兰殊,嘴的话却是说给江月道:“你为何被张姐姐所指使?据我所知,张姐姐与容王妃并无恩怨。”
江月道:“娘娘有所不知,昔日容王妃驳了张姐姐的情面,张姐姐是最爱情面之人。她自持自己乃是府打理事务之人,况且又是……又是傅太妃陪嫁之人,因而便暗地里怨恨容王妃。”
“就算如此。”吕玲绮道:“那你又为何会被她指使?她手里有你的把柄不成?”
江月凄然道:“吕王妃娘娘容禀,奴婢……”
“乃是因为私情。”沈姑姑闻言便立刻接了话茬。
吕玲绮闻言颇感惊讶,她侧目看了一眼沈姑姑。沈姑姑却并不去看吕玲绮,只盯着江月道:“你与王爷身边的阿三有私,因而怕张氏告发你们,可是这样?”
江月闻言便再也忍不住,哭着扑倒在了吕玲绮的脚下。她扯住了吕玲绮的裙角,死死地哀求道:“娘娘,娘娘就看在我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便绕了奴婢吧,奴婢……”
吕玲绮听着那一声声的哀求,心中却是顿时犹豫了起来。
她想要扯开自己的脚,可是江月却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了吕玲绮。
吕玲绮不知当初蒋随云如何与她说的,可是为何……她甘愿如此?
吕玲绮不明白。
贺兰殊听着江月哭喊,好似觉得心烦,又好似让他心烦的不止如此。他不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她拖下去!”
便有人立刻领命前,拖着江月往一侧走。江月的手依旧死死地扯住吕玲绮的裙子,有人使劲掰开了她的手,随后将她拖走了去。
吕玲绮已是心中百感交集,此刻贺兰殊却立刻起身道:“去,找张姐姐来。”
有人领命下去。吕玲绮不觉侧一侧头去看身侧的蒋随云。蒋随云无声无息地立在吕玲绮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吕玲绮。他笑的时候几乎笑弯了嘴角,看去纯良无害。
吕玲绮忽然想到,是否他告诉江月,只需哀求自己,她便能保她无恙?因而江月才如此苦苦哀求。
只是吕玲绮不知此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是蒋随云出了一条极狠毒的计谋,还是自己本就如此心肠冷硬。
张氏很快就来了。她穿的简朴,发髻也梳的最最寻常利索的一款。今日的张氏看去依旧容光焕发,干脆利索,一如往常。
她好似并不知道贺兰殊找自己来所为何事,又好似是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是表情却依旧严肃,好似她这么多年来根本不曾换过旁的表情。
张氏走进来,随后俯身朝着贺兰殊行礼。她道:“奴婢参见王爷。”
贺兰殊沉着一张脸,却并不出声请张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