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在世的画皮匠,第一次齐聚一堂。
只有十三人,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再出现。
严寒即使是穿越过来的,也是唏嘘不已。同一批画皮匠三十余人,再加上后来补充的好几个,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些了。
怪不得那人说如今画皮匠不好招募。
酬劳虽高,但没命花,也是徒劳。
严寒跟其他人一样,找了个角落坐下,整个人阴沉沉的,没有一点这个年纪年青人该有的朝气。
足足等上一个多时辰,才有人来,方才那些暗金候卫逐一分发丹药,为首那人就是在地牢见过严寒的暗金候卫头儿,面带微笑,冷冷说道:“圣上南巡,尔等要随行听宣。这些丹药,是松阳观云松子道长亲手炼制,可延年益寿,千金难求。每人三颗丹药,切记隔十天,才可吞服一颗!不然,承受不起,全身爆裂而亡,可不要怨人!”
本来死气沉沉的画皮匠,一个个宛如活了过来,看着手中的小瓷瓶,双眼放光。
严寒却是心中好笑。
三颗丹药,能祛除死气,当然是极为珍贵的。这人本意是想要一众画皮匠感恩戴德,珍惜手中的三颗丹药。可惜太过不接地气,体会不到底层人的艰辛。
什么千金难求之语,反而适得其反。
能够应募画皮匠的,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缺钱!
现在手中有三颗千金难求的丹药,这些人还会做画皮匠?!
绝对会铤而走险,吃一颗,卖两颗!
如若果真如此,十三个画皮匠一下子少一大半,那时该怎么办?
严寒心中反复琢磨。
是装作不知继续留下,还是,趁这个机会,跟着大流一哄而逃?
为首那人没有看到意想之中的感恩戴德,很是不满地冷哼一声,接着说:“这几天,死囚多,贵妃娘娘菩萨心肠,发大宏愿,为这些死囚超度亡魂,尔等每天要上缴一幅死囚画像,以报效贵妃娘娘的恩德!”
一众画皮匠还是一片死气沉沉,没有抱怨。
这些人一走,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倒出一颗丹药,看也不看,直接吞下。
严寒没有动,而是在角落里旁观。
放眼望去,这些个画皮匠,身上都缠绕着一层黏糊糊的黑色气息,真正是所谓的印堂发黑,离死不远了。
服下丹药的那些人,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了动静,体内冒出一缕缕的白色雾气来,不是祛除黏糊糊的黑色气息,而是激发体内的生气。
看来那人所谓的延年益寿之语,并没有夸大其词。
严寒放下心来,也服下一颗丹药,静静坐着闭目养神,实则是在悄悄吸纳丹药药力。
……
所有画皮匠都没能离开。
夜深人静之时,就是画皮匠干活儿的时候。
这一次,严寒心态完全不一样。
有《阴阳长生诀在身,他不再担心阴寒死气,反而很是期待。
监牢里,依旧阴寒森冷。
严寒自己提着灯笼,走在阴森黑暗之中。身后哐当一声,铁门关闭,把他关在里头。
他不知道这一次面对的死囚,又是什么人。
画架,画布,靛青颜料,画笔,还有被画皮匠戏称为招魂灯的油灯,都已经布置好。
死囚是个女的。
被铁链锁在监牢中,一动不动,耷拉着头,长发披散,遮住面容。一身白衣,残破不堪,血渍斑斑。
严寒没有急着动笔,而是坐在画架前,仔细打量。
她还没死。
虽然身上生机黯淡,被暗黑色死气缠绕,却仍旧如水波一般,微微荡漾。仔细看,还时不时泛着五彩辉光。
这个五彩生机颜色,跟今日那个瘦瘦小小柔柔弱弱的少女有些相似。只是少女身上生机勃勃,色彩变幻更为活泼许多。
长夜漫漫,作画有的是时间。这个地儿,阴寒森冷,死气沉沉,阴气聚集浓郁,正是修习《阴阳长生诀的大好时机。
严寒静坐养神睡觉一样,实则心神内视,驱动着小腹深处的那个阴阳鱼漩涡,吸纳周围的阴寒气息。
黑白两色阴阳鱼旋转不休,欢快得很,吸纳来的阴寒气息,被黑色阴鱼吸纳转化,自鱼尾中喷吐出白色气息,再被白色阳鱼吞噬。
如此循环往复,阴阳鱼漩涡旋转一次,就喷吐出一股暖流,流转全身,再回到漩涡之中。
嗯嘤!
不知过了多久,严寒听到嗯嘤一声,“惊醒”过来。
画架旁,一灯如豆,灯光昏暗,监牢里,还有几盏灯笼,围着死囚,照亮全身。
严寒长吐出一口气,拿起画笔,蘸满靛青颜料,在画布上勾画轮廓。
死囚抬起头来,长发披散,显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来。
严寒不由得看呆了。
死囚脸上也是血渍斑斑,满是污渍,却遮掩不住她的绝美面容。
“你……”严寒不由自主说。
他眼前,浮现出日间救下的那个瘦瘦小小柔柔弱弱少女,眉目间,跟这个死囚极为神似。
死囚凄然一笑:“你……就是画皮匠?”
“是!”严寒答道。
他的心中,泛起一股自惭形秽来,低下头。陡然间,小腹深处的阴阳鱼漩涡喷吐出一股暖流,如浪涛一般,流转全身,这股自惭形秽的念头,一下子就被冲刷得无影无踪。
咦?这是神马情况?难道这个死囚只是一笑,就能让人受到攻击?
难道是魅惑?!
严寒心中一惊,无师自通,想到这个词,脱口而出问道:“你是什么……人?”
“将死之人,还能是什么人。”死囚笑得很凄然。
楚楚可怜!
严寒再次泛起这个念头,旋即又被一股喷涌的暖流给驱散。
这一下,他心里有底了,嘿嘿一笑问道:“怎么回事?我只是个画皮匠而已,对我施展这些,没用的。这是魅惑么?”
死囚低头,不住摇着头,低声说:“我……不是有意……”
“哦?那就是天生的魅惑能力?”
“算是吧。”
严寒继续提笔作画,一边画一边随口问:“你是犯了什么死罪?”
“死罪?”死囚凄然笑道,“贵妃娘娘要我死,还用得着需要什么死罪?”
严寒双眼一紧,画笔凝在空中,问道:“你得罪了贵妃娘娘?哦,以你的容颜,再加上天生魅惑,贵妃娘娘的确是容不下你。可是……圣上难道任由贵妃娘娘如此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