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陈时逸的推测,凶手和李东是认识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凶手轻而易举地勒死了李东,在现场却没有任何搏斗或者反抗的痕迹。
两人很有可能是在赌坊认识的,所以凶手知道李东欠赌坊的钱,甚至怂恿李东去偷贡马。
如果真的像陈时逸所想,那么凶手和赌坊的老板也应该是认识的。
基于以上分析,陈时逸带着齐笑笑和童彪又急匆匆地赶往了南城的鸿盛赌坊。
用现代的眼光来看,塞北镇在当时算是边境城市。
不管是南方的丝商,抑或是西域的珠宝商,如果是想和域北做生意,都要经过塞北镇,再加上南门还连接着去往黎南王宫的官道和驿道,因此南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商业区。
商客旅人,甚至外来求工者也都聚集于此,用鱼龙混杂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像东街的百花坊,西街的周记酒坊一样,要说南城的标志性场所,那就要算是鸿盛赌坊了。
赌坊内小到麻将骰子牌九押宝,大到京城的马赛球赛,几乎应有尽有。
由于这种地方极易生出事端,衙门也不止一次生出想要关闭赌坊的念头,但最终也都不了了之。
原因很简单,鸿盛赌坊一年上缴的税银足抵得上一些小州县三年的税贡。
用坊主翁三的话来说,“向南的官道驿道,老子花钱修的,向西的商道,老子花钱修的,就连这塞北镇的城墙工事,民舍祠堂牌楼都是老子花钱修的。”
“关老子的赌坊?凭什么?”
王贵虽然被人冠以第一富商的称号,但本地人私底下都清楚翁三才是实至名归,只不过他所处黑道,名头上不了台面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位名副其实的地头蛇,才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如果是第一次见,你更是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穿着随意到近乎邋遢的油腻男人会是整个辽州,乃至北六省道上都赫赫有名的人物。
平时没事,翁三便会待在赌坊里,东看看,西瞅瞅,一是他喜欢热闹,二也是帮着伙计们盯着点,谨防有人在赌坊内出千。
今日也是如此,当翁三正在牌九桌前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个大户人家的纨绔对赌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翁三皱了皱眉,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是来了三个陌生人,两男一女。
女的太漂亮了,翁三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像这么漂亮的,还是头一次见。
两个男的,一个魁梧,另一个瘦弱。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瘦弱的那一位眼睛亮的出奇,给人一种能够穿透肺腑,直击人心底的感觉,如果是心里有鬼的人,甚至都无法和他对视。
“我是北征军狂飙卫队百长童彪,让你们老板出来!”
身材魁梧的那位一进门就瞪起了眼睛,威势十足地叫道。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鸿盛赌坊的伙计根本就没把童彪当回事,只是撇了撇嘴,“没在!”
也是见惯了寻常百姓见到官兵时的那种诚惶诚恐,童彪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强横的伙计,再加上齐笑笑还跟在身后,就更是觉得没面子,眯起眼睛喝道:“你敢再说一次?!”
那伙计浑然不惧,冷笑道:“再说十次也是这话,耳朵不好你该去找大夫,来这里没用。”
“找死?”
童彪恼怒不已,一把揪住那伙计的脖领就向外走,但没走两步就不得不停下来,那是鸿盛赌坊的其他伙计过来了,直接把童彪围住,一个个眼神凶狠,杀气腾腾。
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吵什么?”
翁三看不下去了,呵斥了一声,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几个伙计对童彪一点都不怵,看见翁三来了,却是立即低下了头,恭敬地叫:“三哥。”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童彪斜睨着问了一句。
翁三不以为然,“本人翁三,客气地叫声三爷,朋友抬举管我叫声三哥,这位军爷如果是来玩的,翁某欢迎的很。”
“可如果是来闹事的,”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恕不远送。”
“你在赶老子?”
童彪震怒起来,“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叫人来,踏平你的赌坊?!”
这一下彻底乱了,伙计们红了眼,一个个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瞎子都看得出这根本就是一帮不怕死的,童彪的威胁根本就不起作用。
齐笑笑也急了,刚想上前,却被陈时逸拉住了,他冲着翁三抱了抱拳,“三哥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翁三略显满意,“总算是听见一句人话,什么事?问吧。”
这就是在骂童彪不是人了,童彪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陈时逸抢先一步对齐笑笑道:“你们在外边等我。”
齐笑笑看了看翁三和他的一众伙计,脸上露出不放心的神色。
陈时逸温和地笑,“都说南城三哥是个讲道理的人,没事的。”
这话看着是对齐笑笑讲的,实则是在奉承翁三,翁三倒也受用,“这话我爱听。”
“你北征军要打的是域北狄子,跟我这赌坊没有半根毛的关系,就算是闹到县衙州府,老子也不惧你。”
“是是,”陈时逸有求于人,自然是客客气气,冲着齐笑笑又使了个眼色,齐笑笑这才带着童彪出去了。
“三哥能否借一步说话?”
翁三大模大样地摆手,“都是我的兄弟,没什么好背人的,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陈时逸沉吟了一下,才问:“镇上有个叫李东的,是王贵的小舅子,也是三哥这里的常客,前一阵子他欠了三哥两千两银子,回去把王贵打算给太子上贡的贡马偷走了。”
“敢问三哥,知不知道这事?”
一丝异样在翁三的眼神中转瞬即逝,但还是被陈时逸捕捉到了。
“你说王贵那个小舅子啊,”翁三恢复了常态,淡淡道:“他是欠了我的钱,不过那钱已经还上了。”
“我就是个开赌坊的,赚几个小钱养家糊口,有人想借钱翻本我自然没理由不借,至于怎么还就不关我的事了。”
陈时逸还想再问,翁三却是直接道了声:“送客。”
看得出翁三绝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要是想说怎么都好,如果不想告诉你,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用。
陈时逸还想着该怎么说服翁三,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一脸急切地叫:“三儿,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想要气死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