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第一次见陈时逸就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多少有些冒险,但这也是无奈之举,瞎子也看得出域北军即将要南下攻取中州,战事一触即发,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也由不得他再暗中观察下去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延州府待了一个多月。名义上是个说书人,暗地里还是为了观察陈时逸。
“陈时逸这个人很不简单,既不贪财,也不好色,还生就一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最重的是情义,所以别想着用什么功名利禄打动他,没用。”
这是来之前皇上对他说的话,“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接近他,而是从他身边的人去了解他。”
徐笑立即领悟到了皇上话里的深意,于是假扮成说书人,足足在暗中观察了一个月,把齐笑笑,齐啸远,麦子甚至连陈时逸家的邻居都观察了个遍。
他的说书人身份是假的,眼瞎却是真的。
这位苍梧门的隐士最喜欢佛学,原本最大的愿望是请东山寺的野泓禅师为自己剃度,皈依佛门,但那位跳脱三界的大师却是死活不肯。
问得急了就是一句你小子与佛无缘,给你剃度便是扰了我佛清净。
虽说是一句玩笑话,但野泓禅师早就把徐笑看透了,私底下曾经给过这样的一句评价,“眼盲,所以心通透,就是因为太过通透,终究是没了佛缘。”
能让野泓禅师给出这样的评语,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原本占据璞真境的四大高手,两朝阁老许甲子去世,域北国师赵异仁经脉俱损,形同废人,蜀西剑神张麒瑜毕生的真气传给了陈时逸,虽说陈时逸一心要为他养老送终,但老人却是另有打算,离开塞北镇之后便不知所踪。
别以为天门之外那帮仙人会任由旗山有拳无敌之称的夏侯殇一家独大,也正是许甲子去世后的一个月,苍梧门隐士徐笑正式突破坐照境升入璞真境。
再加上身兼数个机缘的陈时逸,虽说还有一位至今没有现世,但新的璞真境四大高手已经有了呼之欲出的意味。
徐笑便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被齐征南一纸密令调回了宁州,要说皇室齐家和苍梧门之间的渊源可就太深了。
只是苍梧门人一向恪守祖训,行事低调,世人大多数不知道而已,徐笑到了宁州临危受命,接管了皇城司,第一项任务便是寻找陈时逸。
齐征南的命令是如果能劝说陈时逸当此为难之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最好不过,如果不行,也绝不能让他被域北人找到。
后半句话的含义令人细思极恐。
本来是想着再观察一段时间的,但就在前天晚上,徐笑收到了齐征南的密函,北方战事吃紧,时间紧迫,务必尽快劝说陈时逸出山。
这才有了徐笑昨天刻意在洪福客栈说的那段故事,表面上像是取悦众听客,实则主要还是说给齐笑笑听得。
听说有人串通州府想要找陈时逸的麻烦,徐笑决定趁此机会出面帮着陈时逸摆平这件事,不管陈时逸领不领情,至少也算是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当然,他也没想着自己一出现,陈时逸就会和他有一番长谈,毕竟之前因为许甲子的事情,陈时逸和皇上弄得不欢而散,是有目共睹的事情,陈时逸如果痛快地答应了,那到有些不正常了。
正坐在洪福客栈的客房里若有所思,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轻轻敲了敲门,然后道:“大人,盯着陈时逸家的兄弟回来了,说是陈时逸他们正在收拾行囊,看样子是打算要离开了。”
徐笑一阵皱眉,苦笑道:“还是没得谈啊。”
……
家里值钱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其他的带不了的,索性也不要了。
齐笑笑站在院子里,看着主屋,毕竟是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虽说也只是很普通的住家,但真的要离开了,还有些舍不得。
陈时逸看见了,轻轻地走上前道:“只是暂时离开,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带你回来就是了。”
齐笑笑勉强挤出一个笑,摇了摇头道:“去哪儿都没关系的,重要的是和你在一起。”
陈时逸心里有些感动,正想把齐笑笑抱在怀里安慰一下,外边忽然传来了麦子的叫声:“时逸哥,你快来!”
听起来有些急切,陈时逸迈步向外走去,发现门口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身前的地上躺着一个同样衣衫褴褛,浑身布满了血污的男人,双眼紧闭,看上去都快不行了。
那男人一看见陈时逸出来了,便猛地在地上磕起头来,“求陈大夫救救我大哥。”
他是那种完全不管不顾地磕法,只是几下额头上便满是鲜血,陈时逸赶忙拉住,“别这样,起来说话。”
那男人不肯,神情哀恸道:“如果您不肯救,我就磕死在这儿。”
“麦子,救人!”
陈时逸无奈,只得冲着麦子叫了一声。
麦子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飞跑着进了内堂,再出来的时候把那辆推车推了出来。众人把那已经不成样子的男人抬上了车,很快推进了内堂。
当陈时逸把那伤者的衣服揭开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麦子捂着鼻子一声惊叫,“天哪,都臭了,这人还活着吗?”
那位的身上简直得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胸口处的一道刀疤深及见骨,已经开始溃烂,到处是脓疮污血,小腹上的一处伤口同样在向外流着脓血,除此之外,他的右手缺了三根手指,左手则是少了大拇指。
齐笑笑在一旁也是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道:“这是遇上强盗了吗?”
“不是,”陈时逸摇头,神情凝重地吐出了两个字,“伤兵。”
送病人来的那位又一次跪倒在地上,两行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哽咽着道:“陈大夫,求您救救我大哥,我们不是逃兵,我们只是……”
“被打散了?”陈时逸叹了口气,“哪个逃兵也是这一套说词,我医馆里丢的药,也是你偷走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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