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清明司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生物,在送来前已经进行过惨无人道的解剖。
从外表看,鱼人像鱼多过像人,下颌有腮,手脚有蹼,后背以及关节还有极为锋利的鱼鳍,可是从内脏看,完全就是一个被塞进鱼皮里的正常人。
心肝脾肺,五脏六腑,血管神经,筋脉骨骼,每一个部位都表明他不过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走马灯满足了宋巳的好奇心。
明暗交错之后,宋巳代替了鱼人,这是他第一次以第一视角观看死者的一生。
——
这是一个不小的地牢,撒眼看去,大大小小的牢门得有好几十个。
透过牢门往外看,处处竖着大红火把,将整个地牢照的是灯火通明。
看守极严,虽说没达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地步,但是也相去不远,除了有人靠在固定的岗位,还不时有人在到处巡查。
宋巳所在的牢笼里,所有人都面带饥色,有气无力的斜靠在别人身上。
没等太久,熟悉的面孔带着一个衣着锦绣的家伙踱了过来。
这是个宦官,面白无须,声音尖锐,行走之间矫揉造作,那股子阴柔姿态在闪烁的火光下令人作呕。
“这次给贵人准备的货色就这样?”宦官翘起兰花指,指着宋巳所在的牢笼阴沉的说道。
“公公您有所不知,这鱼皮不同于虎皮,填充的人不宜太胖,不然容易撑破鱼皮,就算勉强撑进去了,也容易显得难看。
您别看这批货不好看,等会套上了鱼皮就显得神峻了。
为了能给贵人提供满意的锦鲤,他们可是足足饿了三个月呢,每日里就靠着一份口粮吊着性命,这其中饿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就这些个货色,个个价抵万金。”
一沓散发着油墨香的银票不动声色的落入了宦官的手中,一脸阴沉的褶子瞬间堆成一朵盛开的菊花。
“行嘞,贵人信任你们,你们就请好了吧,今天贵人让我来把关,你们就在我眼前弄。
还有,近日贵人要举宴待客,你们手脚都麻利点,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不然,就算能换心,你们还能换脑袋不成。”
奇人一招手,有人打开了牢笼,提着宋巳这一群没力挣扎的皮包骨走了出去。
一个巨大的房间里邪道妖人们进行着巫魇之术的试验。
门口一人剥皮绘画,永葆青春的美人不知疲倦的在墙上起舞。
再里一人,着甲入体,坚不可摧的铁甲行尸无声嘶吼。
……
宋巳正观察的起劲,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就变成了鱼人模样。
“造畜之术果然神奇,七尺之人眨眼间就成了这三寸青鱼,哪怕见了这么多次,还是让我忍不住击节赞叹。”
听到宦官的话,奇人哈哈一笑,“公公谬赞了,这造畜之术再神奇也不过是贵人的玩物罢了,对贵人来说,还是可得长生的换心之法最重要,再说了还有公公所求之事……”
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是宦官略微倾身看了看,两人相视大笑。
宦官走了,带着一车鱼。
平日里严防死守的城门在宦官面前豁然洞开,城门小令个个俯下身子,谄媚至极。
待到入了城,过桥的时候大车突然一个颠簸,宋巳借势跃了出去,咕咚一声落到了河里。
许是做人的意志强烈,再加上鱼皮还没有和人身完全融合,手脚竟然撑了出来,变成了现在的鱼人模样。
再到这几日满城大搜查,鱼人便被人打死捉了回来。
——
脱离了走马灯的回忆,宋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朝廷,吃枣药丸。
他可是知道邪道妖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几十年前,邪道妖人独木难支,朝廷联合整个武林正道都没能将其完全剿灭。
时至今日,再度死灰复燃,竟然还靠上了王孙贵族这颗参天大树。
只是不知道这邪道妖人借着这贵人,拉了多少人上了贼船。
不说一半,但凡有三成人信了长生的鬼话,甘做后台,不需三五载,整个大晋都将变成不毛之地。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从来不是诗词歌赋中的呻吟,而是民不聊生的真实写照。
可是破局,不是宋巳一个人就破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殓尸人,现在只能慢慢寻找机会,直到有一天将他们连根拔起。
殓尸的奖励如期而至,令宋巳没想到的是,鱼人的尸体竟然高达人级三品。
只是掉落的奖励却让宋巳满头雾水,入微。
不是实物,也不是功法,甚至没有知识对他醍醐灌顶,让人忍不住怀疑入微就是个谢谢惠顾。
正在纳闷间,宋巳猛地呆滞住了。
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心脏似乎在跳动。
连忙凝神集中注意力,随着心神沉入整个身体,整个身体像是被剖开一样,清晰的出现在宋巳的心头。
每一条神经,每一根经脉,每一块肌肉,甚至于细胞都清楚的印刻在他的心头。
嘭嘭~
宋巳笑了,整个人兴奋了起来,他没感应错,他的心脏在刚刚再次跳动了一下,强壮且有力。
好似脱胎换骨一样,他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几息之后,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了远超过往的操控和理解。
宋巳发现,在获得了入微之后,他除了可以真切的‘看’到身上的每一个部位,还可以从内部控制自己的身体。
比如,心心念念的心跳,在他的控制之下任意忽快忽慢,汞浆一样沉重的血液可以在控制之下急速流动,甚至于,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激素分泌,毛孔舒张。
入微让他第一次真正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很难去完全控制自己作为生物本能的天然机制与运行状态,譬如,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用手把自己掐死。
然而宋巳可以。
他可以让身体像精准的仪器一样保持稳定,除非遭受严重的截断伤,或者重伤到完全无法动弹,否则,他能时时刻刻让自己保持巅峰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