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攸雷厉风行地将这烂摊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让陈兮都有些震惊于他熟练的手法。
他直接给那郑老汉套了个私闯民宅的罪名,让徽墨拿着孟家的腰牌告官。
这云州捕头衙役之流见了这腰牌只有捧着的份,也没升堂开庭,直接把郑老汉扔进了大牢。
陈兮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在她心里,孟攸不是那种惯于依靠家族势力处理麻烦的人。她想着会不会给孟攸带来了麻烦。
因为没找到机会问孟攸,这事面上也就一带而过了,但陈兮心中总还念着这份恩情。
“小姐,什么事这么开心?”夏荷抱着针线篓子进来。
陈兮抬头:“没什么啊。”
“还没什么,嘴角都咧到天上了。”夏荷难得打趣一声,把针线篓放下又出去了。
陈兮从身旁摸出一个手握菱花镜,镜中女子眉目秀丽,齿白唇红,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盈盈。
若说有什么开心的事,可能就是想到某个小学究语出惊人的样子吧,可惜这个没法分享。
这几日,孟攸心情颇好。
徽墨感受的最为深刻,他干活都清闲了很多,也不见主子关在自己院子里乱写乱画了。
这日,徽墨拎着一筐从库房那领的笔墨纸砚悠闲地在小道上晃着,迎面走来浩浩荡荡一群人。
最前头的姑娘富丽雍容,正是孟姣,她今日裹了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拢着全身,乌发掩在雪帽之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秋水明眸。
有这么冷吗?徽墨心里嘀咕着,面上还是老老实实让出路来。
他低着头行礼,那双掐金麀皮小靴却稳稳停在了他面前。
徽墨心里暗暗叫糟,这大小姐又打算作什么妖呢?
“正好徽墨你在这,带路吧,我要去疏桐院。”孟姣又娇又脆的声音响起来。
您又不是不认识疏桐院,徽墨腹诽道。
他扯出一个恭谨的笑来:“是,您跟我来。”
孟姣看着面前这小厮白皙的面皮和长长的睫羽,想起之前那个传闻,噗嗤一声笑出来。
徽墨心中已是骂爹喊娘,他带着一众人往疏桐院去了。
偏偏这位大小姐不放过他。
“徽墨,你在疏桐院多久了?”
“回小姐,已经十年有余了。”
哦,孟姣眼波流转:“那你和孟攸很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了?”
什么青梅竹马!谁是青梅!
徽墨赔笑道:“您说笑了,小的就是个下人,怎么敢跟二少爷相提并论。”
孟姣见问徽墨问题他不是滴水不漏的挡回来,就是装傻充愣,一时也觉得没什么趣味。
往日丫鬟婆子们总说疏桐院跟个铁桶一般,孟攸起床睡下的时辰外头人都无从得知。
这徽墨还是个会说话的,院子另外两个不是哑巴胜似哑巴,就算是孟夫人也撬不开他们的嘴的。
没走一会便到了疏桐院,孟姣看着那简洁的有些寒酸的红门,颇为嫌弃。
疏桐院占地面积不小,摆设却是最少的,院子里的很多地方也是空着的,不像孟姣在自己院子里造了小桥流水,水榭香亭。
徽墨上前敲门,门“吱呀”一声拉开了,露出张黑脸来。
守门的是郭三,一个黑壮汉子,高塔似的伫立在门后,沉默地看着徽墨和他身后乌泱泱一片女眷。
徽墨赔着笑脸:“大小姐,你看我们院子的规矩在这,您也知道。”
知道,只能带一个丫鬟进去。
孟姣翻个白眼,架子比谁都大,向后头吩咐一番,她便提着裙子带着阿萝进去了。
墙根下头放了一排花盆,里头各色菊花竞相绽放,给这院子添了不少生气。
孟攸爱好不多,养菊勉强能算得上一个。他似乎也有些天赋,经他侍弄的菊花花期长,开的也好。
孟姣一直看不惯孟攸,她总觉得他出生以来似乎就没有不顺的地方,连养的菊花都要更好些。
而真正让孟姣心存芥蒂的,是她知道自己的命运一出生便是要为孟府铺路的,而孟攸作为孟府将来的家主,她难免有些迁怒。
她那点小心思孟攸也都知道,不过他也知道她有分寸,所以一直都默默容忍,也不戳穿。
徽墨知道这是人家亲姐弟之间的事,所以平日里即便受了点大小姐那边的气,也不会拿来烦二少爷。
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徽墨立在厢房外头,阿萝也老老实实抱着鹤氅站在他身边,两人面上毫无异样,耳朵早已竖的老高,听着房间里头的动静。
“像什么样子!”隐隐透出一句孟攸的声音,声音不高,但似乎带了些怒气。
随即便是孟姣高声喊道:“好啊你,你现在教训起我来了是吧。”
阿萝叹了口气,不是说来这赔罪的吗,怎么吵起来了。
屋内传来杯盏碎裂地尖锐声响,屋门下一刻被踹开,孟姣提着水红绣裙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阿萝连忙跟上去。
大小姐走了,徽墨在外头呆了好一会,才拿着清扫用具轻手轻脚进了正房。
孟攸平静的坐在黑漆太师椅上看着一本书卷,厅中一片宁静安宁。只有厅正中地上散落的青瓷碎片昭示着刚刚发生的矛盾。
徽墨火速打扫完就要出去。
“孟姣走了?”孟攸开口问道。
徽墨停住步子:“是。”
他点点头,吩咐道:“把门关好,别老是放一些无关之人进来。”
徽墨汗颜,这是您亲姐姐啊,怎么成无关之人了。
“对了少爷,老爷让您等会去他书房一趟。”徽墨想起这刚刚老爷房里的小厮平安来传的话,通报道。
孟攸点点头,也该来问了。
徽墨欲言又止,还是道:“少爷你不是最讨厌用家里的关系吗,怎么…”
“事急从权。”孟攸睃徽墨:“你还有的学呢。”
是是是,徽墨抿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反正遇上陈家的事,陈小姐的事,您就事急了呗。
陈家家宅外头。
一名信差勒马停住,翻身下马走到紧闭的门边。
“有人吗?”信差拍拍门,往里头叫唤了两句。
一个男孩警惕地开了门,见是陌生人,有些疑惑。
“这是给景德街陈家的信。”信差从背后包袱里抽出一封信件交给男孩,男孩似乎不识字,笑道:“您稍等。”
不一会,他便唤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丫鬟,小丫鬟看了看信封上的“陈兮亲启”四个字,点了点头。
男孩很是老练地从怀中摸出一点碎银:“这是您的辛苦费。”
信差接了,有些惊讶。邮费都是寄信的人出的,除了大户人家,很少会有民家再想到打赏的。
夏荷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有些熟悉,她眨眨眼,朝冬生道:“你好好守着门,我把信拿去给小姐。”
冬生用力点点头,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