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却笑道:“老太太爱惜林妹妹,只是东厢住了二妹妹她们,实在不便腾挪,以我看,不如把林姑娘安置在我那小院儿对面抱厦内,地方不远,也够宽敞,我和大嫂子也可以常过去坐坐,转过后廊就是太太房里,也方便。不必闹的老祖宗不安宁。”
老太太考虑了一会儿,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这么办好了。你们时常看着,要是有半点闪失,我饶不了你们。”
“您老就放心吧!”凤姐笑道:“这一会子,您就嘱咐了三回。从明儿起,我就搬过去和林妹妹一起住,时时刻刻守着,少一根头发丝,您只管罚我。”
老太太十分宽慰,“这可是你说的。”她摩挲着黛玉的手,“你身子弱,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人参养荣丸。”
黛玉含泪应了。
不多时,凤姐传令摆饭。
房内一众丫鬟婆子才安设桌椅。邢夫人捧饭,王夫人安箸,李纨进羹。
凤姐早将王逸赶了出去,叫晴雯领着去她小院儿,那里也已经预备齐全。
于是王逸从后院穿过一个东西穿堂,是一条南北宽夹道。南边是倒座的抱厦厅,五六个小丫头忙着洒扫房屋,安置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
绕过影壁进去,平儿迎来,不停埋怨道:“逸二爷,您这是想把天捅个窟窿?要不是我们奶奶及时给你圆回来,恼了老太太,看你怎么办!”
王逸凑近前笑道:“我又没干坏事,老太太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好姐姐,我在那儿站得久了,你让我歇歇!”
平儿啐道:“也老大不小了,少粘着我!你挠晴雯去,她该服侍你的。”
晴雯只想把自己当成小透明,听了急忙躲在一边儿,摇头道:“平儿姐姐,不干我的事儿!”
平儿拽她过来,“整天抄着手,再让二奶奶瞧见你使唤小丫头提水,可小心点。你也配!”
晴雯立刻陪着笑,“好姐姐,今儿才这一遭。因为……”指着王逸,委屈道:“都是逸二爷欺负奴婢,弄伤了我的手,实在提不了,您看,现在还通红呢!”伸出雪白的手臂,哪里见一点儿伤痕?
平儿捏着她的脸,恼道:“你啊,可惜你是个奴才命!”
晴雯笑道:“好姐姐,饶过我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平儿哼了一声,“还不去给逸二爷盛饭?只知道玩!”
晴雯忙进东厢去了。
王逸随口说道:“这丫头怎么和别人不同。”
平儿引他进屋,“她本不是这儿长大的,那一年是赖嬷嬷带了她进来,老太太见她灵巧,便留下来放在身边调教。她生的一张巧嘴,性子急,若不改改,只怕将来有苦头吃的。”
王逸坐在榻,身前矮几已经摆满了盘盏,还有两盘点心。
晴雯递过碗筷,乖巧的倒了一杯酒。
王逸打趣道:“难得你这样,我怎么不适应了?刚才那个晴雯哪儿去了?”
晴雯低眉顺目,忍不住道:“逸二爷,您是主子,犯不着和我一个奴才置气呢。”开始还很委屈,才说到一半儿,便翻了翻白眼,“哪有您这样的主子?”
“晴雯!”平儿替王逸夹了菜,斥责道:“怎么和逸二爷说话的?一天不打你,便忘了疼?明儿赶了你出去别后悔。”
晴雯吓了一跳,不敢再放肆,小心翼翼的在旁边侍候。
王逸一边吃一边说道:“平儿姐姐,你别吓着她,这会子她的手还在抖呢!”
晴雯只低着头不说话,双手绞着帕子给王逸看,好像在说,并没有。
平儿叹息道:“我也是为了她好。咱们家虽然主子仁慈,从没有过虐待打骂奴才的事儿,但她总这样却不是自保之道。说了好多回,就是转头便忘。”
王逸吃了几筷子胭脂鹅脯和鸡髓笋,“你们府里呆不下,便和我回去好了。我觉得晴雯这样挺好,要是改了,就不是晴雯了。”
晴雯嘟囔一声:“才不去呢!”
平儿笑问:“逸二爷,你可是当真的?”
王逸喝了口汤,“那是自然。你们家规矩太多了。你看晴雯现在多活泼可爱?”
说的晴雯脸色通红。
平儿似笑非笑,“逸二爷既然喜欢,怎么不和二奶奶说?不过可没有这么简单,晴雯是老太太看的入眼的人,你想要,还得她老人家点头。”
晴雯大囧,放下酒壶,转头就跑。
才掀了帘子,正巧凤姐也进来,两人险些撞个满怀。
凤姐皱眉呵斥道:“没眼睛的瞎跑什么?”扬手就要打。
平儿立刻前拦着,笑道:“仔细奶奶的手。你这打下去,有人会心疼的!”
凤姐冷哼道:“我真要打,谁心疼也不成!”径直坐在王逸前面,笑了笑,“逸哥儿,你今儿是不是来给我拆台捣乱来了?还给我藏着掖着,是不是存心让他们看咱们王家的笑话?要不是我在中间调和,你真该一顿好打!”
王逸让晴雯给凤姐倒酒,“姐姐的好,我都记着。”
晴雯脸还是煞白,挪过来捧起了酒壶。
凤姐瞧出端倪,质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