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晴雯朦朦胧胧醒来,身的衣裙整整齐齐放在枕边。慵懒的伸出手来,只见腕带着四个金镯,金凤花染的指甲通红,有两只还如葱管一般。她的俏脸忽然娇羞红润,将本是贴身的红绫小袄顺进被褥里面,悉悉窣窣的穿好。
王逸仍闭着眼睛,将被子裹进怀中,“还早着呢,别吵我。”
晴雯嗔恼不得,只好劝道:“二爷,今儿我还要去太太那儿绣东西,要是迟了,太太便恼了。”
王逸没有松手,“不去了。”便又沉沉睡去。
晴雯掰了几次都掰不开,待要狠狠咬下去,却又不敢,无可奈何的打着哈欠,歪在边。
直到房中十锦格的自鸣钟敲了九下,王逸方才幽幽转醒,推了推晴雯,笑道:“你不是说太太找你绣东西,怎么还赖着不动?”
晴雯幽怨的看着他,“外头来叫的都过去两拨了,偏偏我动不了,哪里敢吱声?只怕太太早就恼了。”起身松松挽了发髻,穿朱红对襟袄子,同色绸面裤子,随便披着件出风毛的对襟短袄,侍候王逸穿戴洗漱。王逸只戴小冠,腰系宝带,翩翩然如浊世佳公子。
晴雯又叫小丫头端来碧粳粥,拿小勺试了试,方才递给王逸。还有鹅掌鸭信和豆腐皮包子几样小吃,都搁在碟子里。
王逸吃了几口,便将半碗残粥给了晴雯,笑道:“你也吃些,回里面暖一暖再起来。”
晴雯捧着碗吃着,“我一个做奴才的哪有那么精贵?”夹了几片鸭信喂给王逸。
这时,梁夫人径直推门进来,一眼瞧着他们。
只见晴雯披散着头发,衣衫也没收拾,还披着王逸的夹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晴雯慌忙放下粥,将夹袄收好,垂手站着一边儿。
王逸拿起夹袄又替她披,对梁夫人道:“娘,你也别怪她,我起的迟,都是我让她这样的。”
梁夫人皱着眉,训斥晴雯道:“逸哥儿宠你,你也要记着自己的身份,安守本分。我还指着你能劝他,先在看来,竟全不中用。收拾清爽了去绣房,不完成不准吃饭!”
王逸劝道:“娘,她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饱了才能干活啊!咱们家又没有虐待下人的传统。”
梁夫人冷着脸,“你要再护着,我先饿她两天!”
王逸赶紧笑道:“那可不成,晴雯是我的人。”
梁夫人冲晴雯喝道:“还不下去?”
晴雯不敢犹豫,赶紧穿好衣裙,梳洗去了。
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王逸的额头,恼道:“你在外头也该见惯了。今儿这么宠她,将来你若娶妻,她仍旧恃宠而骄,横行霸道,家中就不得安宁了。我替你教训着。今后,你们不能一个床,把她挪到抱厦隔间。要下次还被我发现,我一准将她赶出去!”
王逸无奈的点头,“那就只好多加床被褥了。”
梁夫人气乐了,“小小年纪不学好!你要是考中了功名,我便准你明公正道的放一个丫头在你房里,如何?”
王逸笑着挽住梁夫人的手,“娘,我一定考的中!”
梁夫人嗤之以鼻,“记着你自己的话!前头来了客,都是你爹军中的将领,你出去和他们说说话。待人和气点,以后都是你的人脉关系!”
王逸点点头,他也正要见见他们。
接下来两日,临近年关,家中更加忙碌。
王逸整日和工匠一起商议,干脆在东路院子辟出一出地方,建炉开窑,也忙的脚不沾地。
很快到了除夕这天,王子腾着朝服骑马,梁夫人穿戴二品凤冠霞帔,先坐八人大轿进宫朝贺,熙鸾年幼,也随行入宫。行礼领宴毕回来,便出城去到宗祠。王逸未随入朝,早在宗祠等着。
原来王家在神京只有两房,除却王子腾一家,另一房乃是王逸高祖幼派,贾珍的母亲便是王逸曾叔祖的孙女,王子胜的妹妹,按辈分是王逸的姑姑。
当年先祖在城郊祖茔建造宗祠,附近置办许多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又命幼子掌管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传到如今已经三代。
宗祠院子不大,五间大门悬一块匾,写着“王氏宗祠”四个字,两旁有一副长联。进入院中,两边皆是苍松翠柏。里边香烛辉煌,锦幛绣幕,正居中悬着祖宗遗像,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皆是披蟒腰玉。
王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王子腾主祭,王子胜陪祭,王逸献爵,王仁献帛,王信捧香。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
族人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槛内是各女眷,槛外方是王子腾等。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王子腾王子胜以下,左昭右穆,男东女西,众人一齐跪下,鸦雀无闻。一时礼毕,王子腾等便忙退出,先去王子胜家暂歇,申时吃过晚饭,方才回城去。
眼见日暮,王逸纵马先行,却没回家,先去了荣宁街后巷。
两府内张灯结彩,下人等打扮的花团锦簇,各处人声嘈杂,语笑喧阗。
王逸从后门进去,沿夹道一路到了东小院儿,才过夹道,就看见平儿绰绰约约的过来。
“平儿姐姐!”王逸迎去拉她的手。